第(3/3)页 只是手指在案几上极轻地一点。 那声音极轻,却像是在心头敲下一锤。 赵烈等着。 他以为陛下会皱眉、会叹息、会下令。 然而没有。 萧宁只是抬起头,眉目间依旧是一贯的沉静。 “我知道了。” 他语调平缓,如常人听风,如常人说话。 “属下担心援军不足——”赵烈急声想解释,可那句“担心”刚出嘴,就被萧宁的目光压了回去。 那目光并不严厉,却让人心口发紧。 赵烈低着头,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,落在盔甲的边缘上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 帐外风声起伏,旌旗猎猎,仿佛也在为他那句“恐怕不好打”而掀起波澜。 可萧宁只是抬起手,轻轻一按。 那动作不急不缓,却仿佛将所有的喧哗都压了下去。 “赵烈。” 他开口。 声音低,却稳。 “援军虽少。” 他略微顿了顿,指尖轻敲桌案。 “但若只是防守——已经足够。” 赵烈抬起头,像是没听懂。 那一瞬,他的喉咙有些干,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。 火光照着他脸上细微的抽搐,他整个人僵在那里。 “陛下……防守?”他试探地问。 萧宁的目光转过来,平静如镜。 “不错。” “防守。” 他语气淡然,仿佛这两个字本就理所当然。 赵烈怔怔地望着他,呼吸几乎忘了该怎么调。 “陛下,属下愚钝,不敢妄言……可如今敌军势大,我方兵少……若仅防守,恐怕——” “恐怕?” 萧宁抬眼。 那一瞬的目光,像一柄被鞘藏太久的刀,明亮、锐利,却不带一丝情绪。 赵烈心头一跳,话顿时噎住。 他看见萧宁的唇角微抿。 “此番敌军,不敢南下。” 那声音很轻,却像一粒铁珠坠入水面,溅起层层涟漪。 “平阳城,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战。” 帐中寂静无声。 连炭火都似乎安静下来。 赵烈张了张嘴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。 他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震慑后的茫然。 “陛下的意思是——”他艰涩地吐出几个字,“他们……不会再往南?” 萧宁微微颔首。 “不会。” “这场仗,他们打不下去,也不敢打下去。” “平阳,就是他们能走到的尽头。” 赵烈一怔,心头的惊疑愈深。 “可是……” “可是他们有三十万。” “是。” “而我们只有不到四万。” 萧宁的声音依旧淡淡。 “所以,你以为他们必然攻下平阳。” “属下不敢妄断——” “无妨。” 萧宁的声音打断了他。 “你心中怎么想,就怎么说。” 那平静的语气,让赵烈心底微微一动。 他深吸一口气,低声道:“以人数而论,敌我悬殊。若大疆真全军压上,我们守三日已属不易,更别说三日后敌退。” 他说完,抬起头,眼神里有惶然,也有不解。 那目光中带着军人的直率。 可对上萧宁那双眼后,他又立刻垂下。 那是他看不懂的目光。 冷静得近乎不可思议。 萧宁轻轻抬手,拿起案旁那支短笔。 他随手在沙盘边缘点了一下。 “平阳在此。” 他指着那一点红墨。 “南下的道,只有一条。” “这条路,只有守住,他们就永远没有南下的机会。” 赵烈怔怔看着。 萧宁的语调依旧平缓,像是在陈述极平常的事。 “而我们,只需要守三天,三天之后,大局可定!” 赵烈的喉咙轻轻滚动。 他听不懂这话的意。 他看着沙盘,听着陛下的语气,那种从容与笃定,仿佛胜负早已在他心中定下。 “陛下……” 他低声,“属下愚钝,不明白。” “没关系。” 萧宁的声音轻了一些。 “你只需记着——此战,只需守住。” “守三日。” “三日之后,他们必撤。” 赵烈怔了。 “三日……” 他低声重复,像是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。 “三日。” 萧宁再次开口。 “你让军中传令——平阳守三日,三日后自安。” 他说这话的时候,神色极静。 静得像风前不动的一池水。 赵烈看着他。 越是平静,心中越是发颤。 他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舌头打结。 眼前的陛下,似乎比昨夜更冷,也更稳。 那份从容,不是轻慢,也不是盲信。 是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信念。 他忽然觉得,自己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。 空气里只剩下火光的跳动与笔尖敲击沙盘的声音。 那一声声,像是在数命。 过了许久,赵烈才勉强出声。 “陛下如何确定,三日内,他们会退?” 萧宁的目光落在他脸上。 “放心吧,他们一定会退!” 赵烈微微一震。 “一定?” “是。” “可是,这,这怎么……” “我知道,你觉得不可思议,但这就是事实,你放心就可以了。” 那句话落下的瞬间,赵烈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。 帐中的空气仿佛被抽走。 他站在那里,半晌动不了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