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中军大纛内! 赵烈怔立原地,半晌不语。 那句“放心吧,他们一定会退”,还在他耳边回荡。 声音不重,却像是钉子,钉进了心口深处。 可那钉子落得太稳,稳得让人心慌。 他不知道自己该信还是不该信。 帐中的火光渐渐低了下去,炭灰在火盆里轻轻塌落。 那点残红的亮光,忽明忽暗,像是随时要熄灭。 赵烈的目光也随之一暗。 ——守三日,敌军自退。 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,连唇角都在微微颤。 越念,越觉得荒谬。 越念,越觉得不安。 他是将门之后,出征十数载,自小在刀兵中长大,见过的血雨腥风不知凡几。 他懂得兵法。 懂得势。 更懂得数字的冷酷。 三十万对四万。 这不是对峙,是碾压。 纵有天险在前,也难支三日。 更何况——平阳不是险地。 它的西面是宽阔的原野,南面是低洼的丘岭,城墙虽厚,却早在前月的大战中被轰塌两段,如今不过草草修补。 这种城,哪挡得住大疆那帮嗜血的铁骑? 赵烈呼吸发紧。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,可脑子却像是被一股乱风搅成一团。 三日。 三日! 他不明白。 对方的军势已压至数百里外,探骑昨日还报,说敌军阵型已展开,辎重齐备,粮道无阻,兵锋正盛。 这等时候,他们凭什么退? ——他们完全没有理由退。 赵烈咬紧牙关。 脑海里一个念头不断翻涌:若陛下真信此事,那他未免太天真。 可他又不敢说。 因为那是萧宁。 因为在这十几日里,他亲眼见过这个年轻天子所做的一切。 他见过萧宁只身入营,不带仪仗,披甲踏雪,亲巡视卒。 他见过他蹲在受伤士兵的身旁,一针一线地包扎伤口,甚至试药入口,只为让那伤员安心。 他见过他一刀斩韩守义的瞬间。 那一刀,不只是惩戒,更是震慑。 那一夜,全军皆惊,全军皆敬。 那是能让万人心折的手腕。 也是能让死气复燃的胆魄。 ——这样的人,会信口开河? 赵烈呼吸一窒,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纠结。 他不信那四万人能挡三十万。 可他又不敢不信萧宁。 这两种念头在心中交错,像两股暗潮,不断地冲撞、翻腾,让他连胸腔都发痛。 他忽然觉得,眼前的这顶军帐,有些压抑得可怕。 空气里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撑满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抬起头,偷偷望向那案后的身影。 萧宁仍是那副模样,安静、沉稳,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。 那种沉稳不像假装出来的,更像是一种深藏不露的笃定。 像是胸中早有全局。 像是早知道——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。 赵烈忽然有点恍惚。 昨夜他听到众人高喊“陛下圣明”的时候,心里还以为,那不过是士气所至。 可现在,站在这帐中,他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,那种“圣明”二字的分量。 他忽然明白——那不是说陛下聪慧。 而是指他那种“不可测”的从容。 就像现在。 连面对三十万敌军,他都能如此平静。 可他还是不懂。 真的不懂。 他心头一阵烦乱,思绪翻涌,指节微微发白。 他想开口,却又怕失言。 那句“陛下,若真如您所言,这三日该如何守?”终于在心头憋得要爆。 可他终究没说出口。 因为那目光又落在他身上。 那双眼,平静、深邃,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。 仿佛只要被那眼神望上一瞬,所有的质疑、惶惑都会被击碎。 赵烈的心口一紧。 喉咙滚动几下,硬生生将话咽回去。 他低下头,只觉额角的汗珠一颗颗滑落。 火盆里的炭火又“噼啪”一声炸开。 他心里一跳,像是被这声音惊醒。 ——不,该再想下去。 他提醒自己。 萧宁既言“三日可守”,便必有其理。 只是,他看不透。 他甚至不知道,陛下的“底气”从何而来。 援军才一万,若真如所言,三日后敌退,那又是谁在逼他们退? 是有暗军在动? 是中原大军在策? 还是……另有谋? 他想问,可又知道此刻多言只会冒犯。 于是他只能把满腹疑惑都压在胸口。 压着压着,那疑惑就变成了沉重的敬畏。 他忽然有一种错觉—— 自己站的这处帐,不只是军帐。 而是某个看不见的局。 而他,只是局中一子。 至于这棋盘的边界在哪里,天子要落子于何处,他连想都不敢想。 “陛下……” 他低声唤了一句。 声音几不可闻,似怕惊扰了什么。 萧宁没有抬头。 他仍看着沙盘,指尖轻轻一按。 那一点红墨微微晕开,像血,又像日。 “去吧。” 那声音再次响起,冷静、无波。 “告诉将士们,平阳三日不破。” “他们要信。” “因为朕信。” 赵烈的喉咙一紧,眼眶忽然有点发烫。 他猛地挺直身躯,重重一拜。 “遵旨!” 帐外的风呼啸着灌进来。 吹乱了他的发,吹起了旗角。 赵烈跨出帐门的一刻,天色已亮。 薄雾在营外散去,远处传来铁甲的撞击声,整座军营像是活了过来。 他深吸一口气,寒气刺进肺里,清醒得厉害。 “平阳三日不破……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