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他身边一名军吏亦笑道:“再风光的旧将,也抵不过上意。” “他以为那位陛下会念旧情?天真。” 他们的笑声在风中显得尤为刺耳。 可那背影,依旧不屈不折。 郑福骑上高头大马,扬鞭而行。 蒙尚元与他并肩而走,步步踏在皇城石道之上,靴音沉稳如鼓,似踏在过去,也踏在未来。 这条路,他曾走过。 带着铁甲、带着功勋、带着万人尊敬地走进皇宫。 而今日—— 他却带着被弃的名、被斥的罪、被冷的情,再一次,走向那道朱红色的太和殿门。 无喜无悲。 只有沉静与苍凉。 皇城主道,宫墙高峙,金砖铺地。日光斜洒下来,照在淡淡晨雾间,将前路映出一层薄亮的暖辉。 蒙尚元沉默地走在郑福身后,一身旧甲早无当年光泽,肩背挺得笔直,却藏不住疲意与凉意。 他的步履沉稳,一步一步踏在这条熟悉却陌生的御道上。 他曾无数次走过这条路,身披禁军大统领之甲,持节令进宫议事,何曾像如今这般,步步如赴刑场? 身后没有副将随行,也没有旗纛鼓声,只有风声穿过长廊宫树,送来冷意,犹如无形的刀锋,割在他早已麻木的心头。 “今日之事,怕是……凶多吉少。” 蒙尚元心中冷冷一叹。 朝局早变,新党气焰滔天,林驭堂上位已久,自己不过是被贬之后苟存的旧人,又怎经得起这一场精心设局的攻讦? 禁军卫队长动手打人、扰乱宫禁、殴伤统领……这几项罪名叠在一起,就算换成别人,也难以辩清,更遑论他这个早就被看作“该收拾”的旧臣。 更遑论,林驭堂这一巴掌挨得,简直是撞上了新党的刀口。 “兵权不在,旧交将散……今日之后,大约就要被革去甲胄,逐出宫墙,再无回路了。” 他低着头,喉头一紧,却没有任何惧色。 他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,甚至觉得,就算是天子亲自发落,只要能堂堂正正地站着领罪,也胜过窝窝囊囊地被一纸调令逐出军营。 “若真如此,那也罢了。” 太和御道之上,金砖沉稳,风静而肃。 蒙尚元默默随在郑福身后,步履沉重,沉默如铁。 他一言不发,郑福也不打扰,只是偶尔回头看他一眼,心下微微叹息。 许久之后,在御前东廊转角处,蒙尚元忽然出声,低哑而稳:“郑公公。” 郑福一怔,忙答:“哎,蒙大人请讲。” 蒙尚元望着前方金瓦龙檐,语气里带着些迟疑:“今日朝堂之上……许大人,还……是中相么?” 这句话他问得并不轻松。 许居正,三朝老臣,一向刚正,他心里始终敬重。 可近年朝局骤变,新党凌厉,许居正屡受打压,此番又值改风日……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了风向。 他今日虽不在殿中,可满朝文武都在,他若稍有耳目,自然该猜到今天的焦点,便是许中相之位——改与不改,去与不去,决定着整个朝堂的风骨是存是灭。 他问出这话,已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。 要说如今,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蒙尚元关注,只怕也就只有这件事了! “许大人现在……只怕已经不是中相了吧?” 他说得很轻,却压着喉底的沉重。 郑福转头看他,眸中微微动了动。 片刻,他缓缓点头:“确实,不是了。” 话音一落,蒙尚元的心,像被一把钝刀沉沉划过。 他果然……还是失了。 他眼神暗了下去,嘴角泛起一点苦笑。 “是了……”他喃喃道,“他那样的性子,在这朝堂上,是留不住的……” 他语调里没有多少讶异,只是满腹苍凉。 这一刻,他心底某处仿佛终于被掏空了。 连许居正都被罢免,那今日之局,便再无清骨可立。他蒙尚元,也就更无任何翻身之望。 可就在他目光低垂的那一瞬,郑福忽然又开口,语气轻描淡写:“嗯,不过不是中相了,倒也说不上是‘失了’。” “许大人啊——如今,是大相了。” 蒙尚元的脚步猛地顿住! “什么?!” 他抬头看着郑福,眼中震惊、疑惑、不可置信,一瞬齐聚! “你说……他是……大相?!” “大相?!” 郑福笑眯眯地看着他,缓缓点头:“陛下亲口任命。今日早朝,三相换其二,大相之位由许大人继任。” “不是降,是升。” “不是罢,是任。” 这一连串轻声的回话,却如滚雷震地,砸得蒙尚元站在原地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 他嘴唇动了动,却久久吐不出一个字。 他本以为,许居正必然会被弃。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听到“革职查办”之类的词语。 可现在——竟是陛下亲封为“大相”?! 他脑海中浮现出许居正苍老而挺直的背影,浮现出昔日朝堂上他冷然陈词、笔断谏疏的模样。 那样的人……竟然还在朝堂之上,而且更进一步了? 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他喃喃低语,“清流不是一直被压着么?左相……不是说要给林志远……?” “那林志远呢?”他下意识又追问一句。 “他呢?他现在是什么职?” 郑福微微一怔,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位旧将对朝局之变一无所知。 “林志远?”他语气平静,“什么都没有。” “中相不是他,左相不是他,大相也不是他。” “如今,他在朝中无职。” 这番话仿若一石激浪,狠狠砸入蒙尚元心湖之中。 他震惊地直勾勾看着郑福:“你说……林志远,什么都没有?” “可他不是……不是左相了么?之前不是已经……?” “嗯,是左相,”郑福仍笑,“可被罢了。” “新任左相,是边孟广大人。” “边孟广?!”蒙尚元瞪大了眼睛,“兵部尚书……那边孟广?” “他不是……一向跟清流走得近?” 郑福点头:“正是那位。” 这一瞬间,蒙尚元几乎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。 他只觉脑中一片混乱。 这、这到底怎么回事? “许大人成了大相,魏瑞成了中相,边孟广成了左相……” “那新党——一个都没上位?!” 郑福微笑不语,只道:“今朝堂之局,大变如斯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