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盯着依旧固执的几人。 “你们——”陆沅沉声道,“既为其旧属,理当引以为戒,随他一同受罚也不是不可能。” 闻言,众人神色骤变,有人握拳,有人低头,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后退,脸上露出迟疑。 但也有人迎难而上。 “陆大人,咱们只知蒙统领曾以身护军,雪夜让被褥、夏日分凉水。” “咱们兄弟跟过他,是一辈子的事。”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军士,声音不高,却字字铿锵。 但他的声音,终究淹没在沉默中。 片刻之后,原本的一二十人,竟只剩下十人站在一侧,其余之人不是借口离开,便是低头沉默,默然后退。 那是墙头草的姿态,也是权势之下最真实的选择。 这一刻,营中仿佛又冷了几分。 蒙尚元自屋中缓步走出,穿戴整齐,甲胄整束,面无表情。 他站在阶前,看着眼前这一幕,唇角只是淡淡一挑,没有一语。 那双曾在沙场拼杀、在风雪夜巡的眼睛,此刻却只有一层漠然。 “散了吧。”他只说了四个字,语气平平,听不出愤怒,也听不出怨意。 “统领……”那名年轻军士还想开口,却被他挥手止住。 “是我太天真了。”蒙尚元轻声道,“以为换了天下,换了君主,兄弟们能少些心惊肉跳。” “以为这龙椅上坐的是愿与将士同苦之人。”他顿了顿,“可终究是我错了。” “我若再拖累你们,才真叫不值。” 陆沅在一旁冷笑,手一挥,道:“此地不可久留,闲杂将士速速散去。” 剩下十人皆未动,蒙尚元却再次一挥手:“散了吧,都回自己的位子去。” “今日之事,我一人担。” “无须你们为我蹚这趟浑水。” 十人闻言,终于缓缓躬身,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,沉默退下。 等众人散尽,整个营地静寂无声,只剩蒙尚元立在午阳之下,孤身挺立。 他的甲胄熠熠,肩上的徽章依旧未改,可那目光,却已不似往昔炽热,反倒多了几分灰意。 众叛亲离之下,孤将犹立。 他望着远方宫城方向,心中无言,只觉一股寒意,自脊背而上,蔓延至四肢百骸。 ——这便是“胜利者”的代价吗? 日近巳时,烈阳穿破浮云,照在禁军营门前的石阶上,白光刺目,连地上的尘土都被晒得微微泛热。 营内一片寂静,压抑如风前密云。 一众将士不敢高声语,许多人干脆退回各自营房,却又止不住从帘后偷偷望向营门的方向——那是风暴的中心。 忽而,一阵快马蹄声由远及近。 “驾——驾——” 只见宫门方向,尘土飞扬,一匹枣红高头大马停在营前,马上之人腰佩金章,手执红锦文函,身后还跟着一小队内侍随从,气势森严。 “宣旨!”一声长喝,在营门前炸响! 营中众将无不变色。 陆沅第一个快步上前,衣袍未整,便急匆匆一躬到底,满脸堆笑道:“小陆沅,拜见郑公公——不知陛下口谕有何吩咐?” 来者正是太和殿总掌宣旨之人,内廷首领太监郑福。 他骑未下人未言,只是从鼻间冷哼一声,目光一转,看向人群之后,神情肃然: “宣——禁军卫队长蒙尚元,入太和殿觐见!” 一瞬之间,整个营地像是炸开了锅! “来了!”陆沅当即神情一喜,心中更是快意翻涌,眼角眉梢间都是得意之色。 他猛一转身,故作高声命令:“蒙尚元何在?快快接旨!别让郑公公久等!” 其余方才落井下石的墙头草们也纷纷跟着起哄: “还不快滚出来?!” “堂堂太和殿宣旨,还敢怠慢不成?” “啧啧,这回怕是官帽也要保不住了……” 营中气氛变得讥讽嘲笑而又肃杀紧张,有人幸灾乐祸,有人叹息连连。 唯有少数仍站在营后不语之人,眼神愈发阴沉。 这时,蒙尚元缓步走出。 他已换了制式军服,金甲束带,整整齐齐,军容森然。 步履依旧沉稳,无惧无畏。 只是这一次,他的身后,再无追随者。 他孤身一人,朝那高头大马之下走去,双手抱拳,拱身一拜: “末将蒙尚元,领旨。” “好说好说,”郑福从马上翻身而下,接过旁人递来的文卷,却并未立刻宣读,只是走近蒙尚元两步,低声道: “蒙大人,莫怪奴才僭越一句——您这回,可得做好准备。” 蒙尚元眉眼一挑,没有多言,只平静地问道:“哦?准备什么?” 郑福顿了顿,压低声音道: “太和殿上,林驭堂已当众告状,王擎重等人更是齐声附议,陛下虽未发怒,但神情冷淡。” “奴才今早在陛前候着,听着他们说得声泪俱下,句句咬死了您,什么扰宫犯律,目无法纪……简直想直接抹去您在禁军的名字。” 蒙尚元不动声色,只静静听着。 郑福却叹了口气:“末将斗胆说一句,陛下口中虽未明言,但刚才已经开口——要‘整肃禁军职司’。” “整肃这两个字,您是明白的。” “新党掌朝、清流内敛,陛下三相既定,如今这禁军之权,自然不可能落在您这‘旧人’手里。” 他低声一叹:“怕是……这次官复原职的念想,该断了。” 这一番话,说得不快,却字字如寒风凛冽,字字如钉。 蒙尚元仍未动,只是轻轻地道: “郑公公,谢你相告。” “人情冷暖,军中官场,我早习惯了。” “你不说,我也心里有数。” “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” 郑福听他这番话,神情微动,喉头一动,却终究没再多说。 他清了清嗓子,大声道:“圣上宣——禁军卫队长蒙尚元觐见,速速随行,不得耽搁!” “喏!”蒙尚元躬身领命。 他整了整衣甲,未再回头,只是踏步向前。 身后,营中无数目光望着他的背影—— 有人唏嘘,有人冷笑,有人默然。 那挺拔的背影,在阳光下拉出一抹长长的影子。 像极了那个在边关带兵冲锋、曾肩挑军门之重的统领—— 只是今日,他孤身一人,赴的是权臣设下的局,是早被写好的结局。 可他却步履不歇、头也不回。 …… 陆沅站在后方,咧嘴冷笑: “呵,还挺有气势。” “可惜啊——马上就没人记得他是谁了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