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他不是没有想过萧宁会宽容,会放过自己。 但他从未、从未想过,这个刚刚还被他当众斥骂、几乎预判为昏君、被新党所控的少年帝王,会把这等至高权位……赐给自己。 魏瑞脑中,一时之间空白一片。 不是因为欣喜若狂。 而是因为太过不可置信,仿佛在梦中听到某位先皇在太庙中唤他上殿听政,声音悠悠,庄严隆重,却又虚无缥缈。 他双手轻颤,指尖无力,眼前浮现的,是自己一生的景象: 三朝老臣。 十六岁入仕,三十封郎中,四十登堂入阁,却因言辞太直、行事太拗,终究被逐至西都。 从一个“直臣之首”,成了“西都大相”。 那不过是一个养老的虚位,是上一任皇帝给出的“好听安置”。 多少年了? 从太安到洛陵,他已习惯了被人“远观而不近用”,习惯了递章不回、言表不听,习惯了“你说得好对不起,我们听不得”的君主官员。 他早就认命了。 甚至今日来此,他也不过是来死一次。 是的,死一次。 用他的命,换清流最后一点尊严。 可现在…… 萧宁刚刚说了什么? ——魏瑞,任中相? 魏瑞脑中又回荡了一遍这句话,才迟迟抬起头,看向那站在御阶上的年轻帝王。 只见他玄衣金冠,负手而立,面容沉静,眼神平和。 不是怒意。 也不是喜悦。 而是一种极为稀少的平淡——那种看透一切、又不动声色的平静。 不是年轻人该有的眼神。 魏瑞心头剧震! “他……” “他早就定下了?” “所以,陛下一早,就知道老臣了?” 魏瑞喉头一哽,心中突觉酸涩难言。 他这一生,走遍庙堂,无数权门,不知跪过多少龙榻前,折过多少天子腰。 可从未有一位君主,如此回应他的死谏—— 不仅不罚,反而任用。 这不是心宽那么简单。 这是眼光,是胆魄,是……帝王之器。 他缓缓抬起手,止不住轻微颤抖,却不曾让人看出怯弱,而像是一种难以遏制的感情奔涌。 他没有立刻出列谢恩。 他只低声喃喃: “陛下……你知我是谁?” “你知我之性?” “你还敢用我?” “这天下……当真还有我魏瑞的地方?” 一瞬间,魏瑞眼眶微红。 不是懦弱,是血脉激荡。 一个人被弃用大半生,被指为死硬派、无用之人、旧制之腐,受尽白眼冷语,忽然有一日,被最高的声音唤起:“你来主持大局吧。” 这一声,不是提拔。 是重生! 他终于深吸一口气,慢慢出列,身姿佝偻却沉稳,踏步而出,缓缓跪下: “老臣……魏瑞,领旨。” 他声音不高,却如暮鼓晨钟,敲得众人心神俱震。 直到片刻后,魏瑞重新站起身来,声音洪亮,字正腔圆,朝御阶深深一拜: “臣必不辱命。” “但若日后言之不中、行之不当——” “请陛下亲斩臣首,不容宽恕!” 萧宁依旧面色不动,淡淡点头: “朕知卿之性。” “既用,便信。” “从今往后——大尧朝纲,由你、边卿、霍卿三人共议。” “朕望尔等,辅朕以正,扶朕以清,不负今日之任。” “退朝——” 太和殿前,金钟再鸣,百官出列。 朝堂三相定,天下目光归于洛陵。 魏瑞缓步而出,阳光洒在他白发之上。 他忽而低声一笑: “老了老了……” “可终于,不老得那么不值了。” “中相!魏瑞!” 魏瑞! 中相魏瑞! 魏瑞口中喃喃的这四个字,心中一阵唏嘘。 中相! 魏瑞! 与此同时,这四个字同样如同春雷乍响,震得百官头皮发麻,心神震荡! 魏瑞?! 朝堂上,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。 那位从西都赶来的死谏老臣? 那位三朝都不曾启用、素有“魏笔架”之称的“朝堂之最直者”? 那位方才还口沫横飞、在大殿之上当众指斥圣听、敢骂帝王不辨忠佞、不识吏治的魏瑞? 他,竟然成了中相?! 朝中诸臣在这一刻,简直比先前听闻“边孟广为左相”时更为震撼,甚至有人在瞬间微微踉跄了一步,险些站不稳。 林志远当即面色苍白,像是被人当头重锤狠狠砸了一记,身子猛地僵住。 他原本笔直的身姿,在这一瞬间竟然微微晃了晃! “魏……魏瑞?”他喃喃复述了一句,满眼都是难以置信,嘴唇颤动。 那是彻底的惊骇与荒谬之感。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——那个本应死在今日谏言之下的老匹夫,那个一身迂直、动辄忤逆的西都冗臣,那个根本连政治现实都不屑一顾的“文痴”…… 怎么会突然,被这位天子册封为中相?! 就连站在他身侧的王擎重,在瞬间也皱紧了眉头,眸中露出罕见的凝滞之色,仿佛也未料到萧宁竟会出此一着。 不是……不是应该是他林志远吗? 这三月以来,左相之位已得,吏部、户部尽入掌中,补缺之事八成归己,就连中相之位,在昨夜前的所有布置中,也都是稳中之稳! 怎么会是魏瑞?!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