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大殿之上。 林志远像是被抽去了筋骨,整个人呆在原地,耳边尽是轰鸣。 他目光慌乱地望向王擎重,却发现对方只是轻轻闭了闭眼,没有回应。 新党阵营原本已经欣喜若狂、准备等着林志远步入中枢高位,如今却是一片哑然,几乎所有人都仿佛被当场钉在原地,不知如何应对。 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。 而另一边,原本早已心灰意冷的清流诸臣,此刻则在沉默之中,缓缓抬头。 最先反应过来的,是霍纲。 他眼睛猛然一亮,像是在沉冰中突见阳春。 他望着魏瑞的背影,嘴角轻轻颤抖,险些未能自持地鼓掌出声。 许居正微震之后,也终于缓缓直起了背脊。 他看着萧宁,目光中带着迟疑,也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复杂与震动。 原本,他已然认定这位少年帝王终究还是被现实所困、为新党所裹挟。 可如今,陛下竟在这一步上,做出了整个朝堂最不可能、也最震撼的决定。 魏瑞上位,不仅是对新党的打脸,更是将权力拱手交予一个“不可控”的老臣! 这个决定,非但不是“安稳之选”,反而是“险中求破”的大险! 这不是制衡,也不是妥协。 这是……断腕。 这是翻盘! 这是放弃对林志远的最后一丝信任,以震世之举,拨乱反正! “这……”霍纲喃喃,声音有些颤,“这不是制衡……这是真要用清流?” 边孟广也怔怔地看着龙椅之上那道身影,神色说不出是感动还是疑惑:“他……他早就安排好了?” “可他明明这几月来,一直顺着新党……”郭仪也忍不住轻声道。 “莫非,他一开始……就没有信过他们?” 清流阵营一片震撼。 就在此时,太和殿钟声响起。 这是报时的钟磐之声。 金銮道外云气翻涌,殿中百官于震惊中尚未缓过神来,便听皇位上的萧宁道: “今日所要商议之事还有很多,早朝暂歇半个时辰,半炷香后,复议要政。” 此言一出,宦官即刻高声唱传:“陛下旨意——早朝暂歇!” 殿门敞开,朝臣鱼贯而出,散聚于太和殿侧的各处凉廊、偏殿、丹阶之侧。 众人三两成群,或聚或立,却无一人谈笑。 自魏瑞之名落下后,整个朝堂便仿佛被一记霹雳劈得人心俱静,惊疑难平。 这一刻,朝堂之上,风未起而云先乱。 …… 太和殿西侧凉廊下。 新党诸人聚于一处,王擎重负手而立,眉头紧锁;林志远则满面阴沉,面上已不复清晨的意气风发。 “怎么可能……”他低声咬牙,语带颤音,“魏瑞?他凭什么?” 王擎重未语,良久才低声道:“冷静些,林大人。再慌也无益。” “不是我慌!”林志远低声斥道,目中满是难以置信,“是这局……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 “魏瑞那人,三朝不敢用,如今却成了中相?这简直……” 他一时语塞,喉头翻涌,说不出话来。 “你莫要忘了,”王擎重目光深沉,“魏瑞进殿之前,陛下从未提及中相之位。” “也就是说——”他顿了顿,目光灼灼,“这,是临时起意。” 林志远猛然抬头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 “陛下昨日未定中相人选,今早因魏瑞闯殿之举,临时变卦。” 王擎重沉声道,“魏瑞之名,若非亲见其人上殿,恐怕连你我都不曾提起,更遑论陛下。” 林志远眉头紧蹙:“可那少年天子……他怎敢用魏瑞?” “陛下不见得知道魏瑞之底。”王擎重缓缓摇头,“他年轻,阅政不深,许是被魏瑞一番直言打动,才起了用意。” “你回想一事。”他顿了顿,沉声道: “今早魏瑞进殿时,陛下神情并无愠色,反而颇为从容——那不是一位早有防备之君的反应,而是……一位新近起意,想借机驭人的帝王。” 林志远闻言,渐渐冷静了几分。 “你的意思是,这不过是一次震慑?” “未必不是。”王擎重看向远处静立的丹墀之上,语声淡淡:“魏瑞是老臣,是剑,是天子此时用来平衡新旧的杀招。” “可剑挥过之后呢?” “我等仍在。” …… 而此时,另一侧丹阶廊下,清流诸人亦自围而议。 许居正沉默未语,站于廊柱之后,独自看向半空云层,眉眼深沉。 霍纲与郭仪、边孟广则聚在一处,低声商议。 “诸位,”郭仪轻声道,“你们觉得……这位陛下,是早有安排,还是临时起意?” “我不信他早知魏瑞。”霍纲摇头,“他识魏瑞的可能……实在太小。” “别说陛下阅政未久,朝中事务才接不过几月。”他顿了顿,“便是我们这些老臣,也常常忘了西都还有魏笔架这么一位。” 边孟广点头:“不错。魏瑞一向不肯向人低头,三朝都不用他,也就我等偶有书信往来。陛下怎会知他底细?” “而且,”郭仪思索片刻,“若他早有此人,何必让我们在朝堂上苦撑到今日?何必眼睁睁看新党几乎全胜?” 三人相顾无言,皆是叹息。 “多半是……早朝魏瑞闯殿,陛下心有所动,便顺势而为。” 霍纲望向廊外松影婆娑的庭园,低声喃喃:“只是,他的‘顺势’,也顺得太大胆了。” “敢用魏瑞……这可不是寻常天子的胆魄。” 边孟广却低声道:“可也可能,是年少无知。” “魏瑞何许人也?满肚子火药,连先帝都不敢用!”他压低声音,“陛下要真以为,这老头子会听话,那可就太天真了。” 郭仪眉头微皱,却终究未言。 …… 与此同时,太和殿外的丹墀之上,魏瑞独自伫立,负手凝望宫门方向。 他并未参与清流、新党的聚议,只独自站立于晨风中,身躯挺直如松。 他仍未能缓过神来。 中相…… 他本以为自己此来,必死无疑,哪知—— “陛下,竟真的用了我……” 他喃喃自语,目中波澜起伏。 脑海中闪过的是陛下方才那平静无澜的眼眸,是他说“功过相抵”时那份镇定,更是那句——“中相一职,朕以魏瑞继之。” 他这一生,早已习惯了被冷落,被放逐,被视作“太过刚直,不堪大用”之人。 可今日,一个少年天子,竟在群臣瞠目之下,拣起了这把三朝无人敢用的钝刀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