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禁军场。 诸将面面相觑,不敢作声。 蒙尚元却不卑不亢:“末将早已研读新令,并未违制。” “但皇城警务之事,牵一发而动全身,新法未必皆妥。末将曾两度上奏,言及调动顺序变更后或有疏漏。” “可惜,未得回复。” 冯驭堂眼中寒意更浓。 “你是说,朝廷新法错了?” “还是说,我这个统领,连禁军调令都不会下了?” “哦,我知道了。”他一抬手,冷笑道:“你这是,觉得自己虽然被贬,还是比我懂!” “是吧,蒙尚元?” 这句连名带姓,已是不敬中之辱。 校场中一时静如死水。 不少老卒垂目,不忍去看那一袭曾令他们敬如山岳的背影。 冯驭堂冷冷望着对方,语气更重。 “当年你权握在手,连礼部都要绕你三分,如今怎么——沦落到来我这听训了?” “是不是挺不服气?” “那你说说,我今日这场点将,你可还有意见?” 他步步紧逼,咄咄逼人。 可那挺立的身影,却始终未动。 片刻后,蒙尚元终于抬起头。 眼神不愠不火,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逼视的静定。 “冯统领既为当任之主,训诫规制,皆有其责。” “末将不过是一介卫队小吏,不敢多言。” “但禁军之任,不在内争,而在护驾。” “若他日金阙有警,不管我是不是卫队长,也必提刀而前。” “至于今日之训——” 他顿了顿,语气如刀锋般冷静: “末将……铭记在心。” 话落,他拱手为礼,转身退入队中。 一言不争。 却胜百骂。 冯驭堂冷笑连连:“好一个‘铭记在心’。” “我看你是……嘴上服,心里还在想着中枢那把交椅吧?” “你当你是谁?许居正的狗腿子?现在清流都快滚出朝堂了,你以为你还能东山再起?” “做梦去吧。” 他猛地挥手,“来人,把他卫号改调至北三门巡守,日夜值岗,不得轮换!” “让他好好清醒清醒,知道如今是谁当家!” 此言一出,众人齐惊。 北三门值岗者,皆为新卒之末、轮换之役,非重罪降者不得调往。 此举无异于羞辱。 可蒙尚元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。 他只是拱手为礼,声音不重,却有一股压不住的从容: “末将……领命。” 随后转身,大步离场。 盔甲虽旧,背影却依旧挺拔。 只是那道背影,照在余晖之中,不再如昔日那般夺目。 冯驭堂望着他离开的方向,嗤笑一声。 “死老狗,还挺硬。” “可惜了。” “硬骨头……在新朝里,最不值钱。” …… 傍晚。 禁军营地外侧,巡岗点交处。 蒙尚元负手站在一线墙角,抬头看着沉落的天光。 夕阳似血,照得那座金阙远远闪光。 他神情平静,只在眼底,藏了一抹难以言说的东西。 那不是怒。 是凉。 是许久未尝的、沉默而冷的寒意。 那是他一生征战、护国卫宫,从未被人当“朝争棋子”的愤。 那是他曾信过的那个“天子少年”,如今却沉默无语的凉。 “他知道我还在。”他轻声道。 “可他没开口。” 风起。 他不动。 只是缓缓戴上了手中战盔。 盔是旧盔,刃痕斑驳。 可他仍一丝不苟地戴好,束紧。 下一刻,他走向北三门值岗之列。 无人敢与他对视。 可每一个看见他的人,都忍不住低下头。 因为这背影—— 哪怕被贬、被辱、被困于最寒最湿的哨位。 却仍是,一道禁军曾有的脊梁。 夜色沉沉。 营灯如豆。 北三门角楼之下,一队哨兵排成一列。 最前方—— 是那个被人遗忘的卫队长。 可那眼中之光。 尚未熄灭。 ——他还在看。 ——还在等。 等那个人……回头一望。 哪怕只一眼。 夜已深。 宫北街外,坊门早闭,唯有角巷尽头那家老字号“醉春风”酒馆,灯火尚明。 蒙尚元自北三门值守归来,甲衣未卸,步履沉沉地踏入这家熟得不能再熟的小馆。 店中酒气氤氲,旧木楼梯泛着吱呀之声,屋角还有三四名客人低声言笑,却没人敢上前招呼他。 掌柜见是他来,忙从后厨端出一壶烈酒与两碟下酒菜,搁在靠窗角落那张老位上。 “老规矩。” “热了的。” 蒙尚元点点头,未言一语,只自斟自饮。 桌前灯火昏黄,将他那张久经风霜的面孔照得更添几分疲色。 他不常来饮酒。 可今夜不同。 值完北三门,风雪入骨,一路无言。 胸中郁结,难以排遣。 他想起那日新任统领冯驭堂在众人面前故意羞辱自己。 又想起台下那群他曾一手带出的禁军子弟,一个个垂首默然,没人替他说一句话。 他不怪他们。 可心,却是冷的。 再往前想…… 他本是禁军统领,手握金符,一言令下,宫城八门响应。 可正因与许中相等清流来往密切,被扣上“旧派余孽”的名头。 新党掌权之际,他成了第一个被拿下的“典型”。 冯驭堂趁机上位,林志远按了“不得听调”的封条,皇城内外,再无他半句用处。 而这所有转折的关键—— 就是那位高居九重、他一心效忠、曾跟自己称兄道弟,曾在自己首次入京为官,就救过自己性命的,天子陛下! 他一口闷下杯中酒。 苦辣如火,灼烧喉间,却换不来半点暖意。 就在此时,门外风铃一响,一名身着禁军副将战袍的壮汉快步踏入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