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王案游一听,忍不住将扇子狠狠拍在桌上。 “到底谁在搞党争?” “我们这些人,是党吗?” “是官吗?” “是你死我活了吗?” “可他们就是把我们——扔了!” 说着,他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砸下杯盏,低声骂道: “他萧宁也是!” “起初我们出策、献谋、帮他驳章、写奏本子,他可不是照用不误?” “如今倒好,真到了封官的时候——他身边全是林志远、王擎重那些‘新才’。” “我们?” “一个个打发去做什么‘参诵抄写’、‘外调文吏’!” “都不用说出口,谁不知道我们被他‘收拾’了。” 长孙川没有说话。 她低头轻抚着杯口,神情无波。 可元无忌知她心里也不好受。 她不是在意官职的人。 可长孙川向来自持于香山清誉,如今却被人扣上“旧派流余”的名头,连才名都被当作“危险因素”来对待。 这对她,才是真正的羞辱。 良久,她轻声道: “也许……他真的不记得我们了。” “他如今是天子,坐在龙椅上,看的是江山社稷。” “我们不过是他求学时的‘故人’。” “‘故人’,而已。” 王案游沉默了。 元无忌终于抬起头来。 他的目光像是一道久蓄的锋刃,缓缓看向窗外那轮被云遮住的月: “可我们不是为了什么‘旧人情谊’才帮他的。” “我们也不欠他。” “当初帮他,是因为我们信他。” “信他与众不同。” “信他不是那种只会听马屁、信权臣的傀儡。” “信他能为这大尧开一条新路。” “可如今……” 他一字一顿地说:“他却亲手,把我们打出了那条路。” 王案游冷笑一声。 “是啊。” “我们帮他修了桥,他自己过了,却把桥烧了。” 三人无言,风吹入窗,烛火微颤。 许久,长孙川才抬眼望着他们,语气极轻: “你们……还愿意信他吗?” 王案游一怔。 元无忌没有立刻答,只静静望着她,半晌后缓缓开口: “愿意不愿意……不重要了。” “但我们该想一想——接下来,我们还能做什么。” 他目光沉定: “若他真的已被新党控制,那我们该反击。” “若他是在借势压旧,为后手布局……那我们至少得保住还愿相信他的人。” “别等到许中相真被罢了,我们才想动。” “到那时,我们就真的,连上朝的资格都没了。” 王案游点头:“行。你说怎么办?” 元无忌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: “等一个消息。” “若他真要罢许中相——” “那我们,就一起上书。” “就算不被听,也要让全天下知道——” “香山七子,不是哑巴。” 长孙川望着两人,眼中神色终于微动,轻声一笑: “好。” “我们这一次,赌他一次。” “也赌——我们还不是废人。” 三人重新斟满酒,举杯对酌。 烛影之中,三盏酒光交错一处。 谁也未语。 可那杯中倒映出的,早已不是酒色—— 而是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……一线希望。 酒肆二楼,灯火未灭,三人酒意沉沉,案上寂然无声。 楼下忽有轻疾脚步响起。 长孙川眉头轻蹙,转眸望向楼梯。 只听门帘一掀,一道熟悉的倩影踏风而入。 “郭芷?” 王案游一怔,酒意顿褪一分。 郭芷披着狐裘,气息微喘,脚步未停,径直走向三人。 “你们……总算还没散。” 她目光扫过几人,眼神中带着未褪的焦灼。 元无忌缓缓起身:“你来了?怎么样?郭大相入宫了么? 可是…带来了什么消息?” 郭芷点头,直言不讳: “父亲刚从宫中回来。” “今夜他深夜冒着忌讳入宫,求见了皇后娘娘。” 三人闻言,神色各异,唯独长孙川眉心略动。 王案游试探道:“所以……娘娘答应了?” 郭芷深吸一口气,郑重点头。 “嗯。” “她说,明日,她会与陛下当面一言。” “她会问他:‘你所行之事,是否仍为天下。’” 酒肆一时寂静。 元无忌手中酒盏轻轻顿在桌面,发出一声沉响。 王案游坐回原位,苦笑一声。 “娘娘说这话……倒还是那个卫清挽。” “可惜……” “她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把萧宁打一顿的小师妹了。” 郭芷未答,只望向他们。 她知道,他们想说什么。 如今那个坐在金銮之上的人,不是书院旧窗,不是战中旧友,而是天子。 皇后再亲,也不过一言之力。 “我知道。”她语声微涩。 “这也许救不了什么。” “可至少,她愿说。” “总比我们这群人,在这儿干喝酒强。” 王案游“哼”了一声,没再反驳。 他低头重新斟酒,却灌得比方才更快几分。 长孙川静静望着窗外夜色,忽然轻声道: “还记得她那年进书院第一天?” “你们几个拦她在院门口说——‘书院不开后门’。” “结果她当晚就爬墙翻了进来,把元无忌的《礼注》全改成了她写的诗。” 元无忌低笑:“我那一册到现在还没换。” 郭芷眼角一动,竟也忍不住轻笑。 那是旧日。 最轻、最暖的旧日。 王案游抬起头,望着案上余酒,终于吐出一句: “但愿她这次,也能翻一次墙。” 元无忌轻声:“最好……能翻进那座宫城。” “能翻进他那颗心里。” 郭芷望着三人,许久,才低声道: “我信她。” “也信……你们。” 三人不语。 唯有烛影摇晃,映得几道微动的剪影,在这一方沉默的夜里,悄悄复燃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