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帐中众人齐齐变色。 “退?”韩云仞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。 萧宁平静地望着他,语调未变:“退至平阳城后,北关之前扎营。” 片刻寂静。 仿佛连火光都为之一滞,炭盆中的火星陡然一跳,发出一声轻响。 赵烈怔在原地。 那一瞬间,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。 退? 退到北关? 那可是——后防。是他们的最后一重壁障。若平阳弃守,北关虽险,却也绝非长久之策。敌军铁骑若趁势南压,整个北防线将顷刻洞开。 这念头闪过的一刹,他心口便是一阵钝痛。 他抬头看向萧宁,只见那位年轻的帝王神色安静,目光沉如夜色,没有半点动摇。 火光映在他眼底,反而显出一种近乎冷峻的清明。 赵烈的呼吸变得沉重。那份熟悉的稳重与冷静,此刻反倒让他更加不安。 因为他太清楚,陛下从不会无的放矢。可也正因如此,这道命令的突兀,愈发让他感到——事情不对。 他垂下目光,喉头像被堵住了,想说什么,却一时间说不出口。 韩云仞站在他身后,神色同样凝滞。 “退兵?” 他几乎是用气声喃喃着,眼神里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茫然。 脑海里闪过的,是萧宁三日前的话—— “守平阳三日,敌军自退。” 那时,陛下神情笃定,言辞有力。 他们信了。 那句“自退”像一块定心石,压住了军中所有的躁动与疑虑。 他们在雪中坚守、巡防、夜练,一切都是为了撑那三日。 可如今—— 三日未到,却要退了。 他脑中一阵混乱,心中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。 韩云仞向前半步,又退了回来。那一步之间,犹豫、焦躁、不安全都写在眉眼里。 他望着萧宁,想从那冷静的神情中看出一点端倪,却什么都看不到。 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愤怒、没有迟疑,也没有任何被迫的痕迹。 反而像是……在等。 在等他们的反应。 梁桓则完全愣住了。 他胸口剧烈起伏,眉头拧成一团。 “退?” 他几乎是无声地在口中重复了一遍,手指紧握,关节泛白。 那种感觉,就像一口冰水从喉咙灌入心口——冷彻、钝痛、又无从发作。 他不懂。 明明一切都布得稳妥。 谣言已散,探骑必疑,风雪可掩行迹,平阳的守势几乎是这三年来最稳固的一次。 他们已经一天没有睡觉,筹粮、布阵、安卒,一切都为这几日的决战。 若此时撤军,那之前所有的准备,不都成了虚空? 他心中生出一阵空落,像被人硬生生抽去了骨。 “陛下……” 他低声自语着,声音几不可闻。 董延则在一旁死死攥着拳头,指甲陷入掌心。 他原本是最老实的一位,不多言,不轻问。 可此刻,他胸中也像压着块石,闷得透不过气。 退兵——这个命令,太诡异了。 诡异到让人生不出一丝顺从的念头。 他心想:陛下明明说得那么笃定啊……那日他站在平阳壕上,眸色凌厉,风雪打在他脸上,他说“守三日,敌必退”。 那时全军都听到了。 士气正是因为那句话,才凝得如此之盛。 如今若撤,不仅是阵地的失,还会是军心的崩。 一个“退”字,或许比千军万马更可怕。 董延抬起头,眼底的迟疑几乎溢出。 可他看着萧宁,却又不敢言。 那是皇帝,是他们眼中冷静如刀的主。 没人敢贸然质问。 但不解,已化成沉甸甸的压迫,沉入每个人的心底。 一阵风自帐门吹入,火光晃了晃,几人的影子摇曳不定。 那一刻,帐中除了炭爆的轻响,再无声息。 他们都在等。 等陛下解释,等一个理由。 可萧宁只是站在那里,静静地望着他们。 那目光里没有怒气,也没有情绪,只是一种让人捉不透的冷静。 赵烈终于再也忍不住了。 他深吸一口气,往前一步,沉声问:“陛下,恕臣冒昧——这道退令……究竟是何意?” 他声音低沉,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焦急。 “陛下三日前明明言道:‘守平阳三日,敌军自退’,臣等以此为誓,誓死不退。如今敌军方才探阵,未有攻势,陛下却命全军撤往北关,这——这又作何解?” “平阳,不守了吗?” 这最后一句,他几乎是带着一丝颤意说出的。 火光照在他脸上,神情里混着惶惑与痛苦。 他这一问,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。 韩云仞抬头,神情同样紧绷。 梁桓咬紧牙关,沉默不语,但那一口气已经憋得胸口发闷。 董延微微颤着唇,却终究没忍住,小声道:“陛下……真要弃城?” 烛火噗地一跳,照亮了萧宁的眼。 那双眼,静得出奇。 他没有立刻回答。 只是缓缓转过身,负手背在身后,视线穿过帐口,望向外头的风雪。 雪仍在下,天地寂白,似乎连声音都被吞没。 那片雪光在他瞳中闪烁,映出淡淡的光。 赵烈屏住呼吸。 他看着那背影,忽然有种奇异的错觉—— 萧宁并非在逃。 他是在等。 等什么?他不知道。 但那种从容,分明不是慌乱,也不是退缩。 反而像是……一种比“守”更深的谋算。 可那谋算,他们都看不见。 这让人更惶恐。 因为不知陛下在想什么,就等于——他们连自己要去哪里,都不知了。 韩云仞张了张嘴,想再问一句,却被赵烈用眼神止住。 赵烈明白,再问下去,只怕要触陛下逆鳞。 可他心里仍有股压抑不住的焦躁,胸腔像要炸开。 他咬了咬牙,抬头望向那背影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