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请陛下退——!” 声音滚滚,震得帐顶的旗影连连颤动。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恳求。 不是惧战,而是怕失君。 火光照在他们的面庞上,一张张,布满尘与血痕,却都诚恳得近乎悲烈。 梁桓跪在赵烈身旁,双拳紧扣,指节泛白。 他抬头望着那道静立不动的身影,喃喃低语:“如此得军心的君主……亘古未见。” “哪怕是沈主帅,军纪虽肃,然士心畏且敬,却依旧难有此效。” “可今日,我见的不是畏,是敬,是信,是愿。” “若此心能常在,大尧之兴,必在今日。” 赵烈低声接道:“昔日沈铁崖领十万之众,尚不能得将士如此相护。” “而陛下,仅以身行,便令万心一体。” “此非天命,乃人心。” 萧宁听着,神色未变。 只是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两下。 声音极轻,却能穿过众人的呼吸。 他抬起头,缓缓开口:“你们以为,朕退,则可保全?” 无人敢答。 “若朕退,”萧宁语声淡淡,“此心便散。” “平阳三日不破,便因朕在。” “若朕去,三日亦虚。” 他说到这里,声音不高,却透出一种无法违抗的力量。 赵烈胸口一窒,低头叩地。 “陛下!” 他几乎哑声道:“臣知陛下志定,可这一退,不为怯战,只为存局。只要陛下在,北境自安!” “请陛下退!” 他重重一叩,额上血痕顿现。 其后数百人齐声高呼,声震天野。 “请陛下退!” “请陛下退!” 那声音,竟似连风都在为之停息。 萧宁凝视着他们。 半晌,他忽而低笑了一声。 那笑不冷,却极深。 “众卿此意,朕心领。” 他缓缓走下案前,一步一步,走到赵烈身前。 伸手,将他亲自扶起。 “赵烈。” “在!” 萧宁的声音极轻,却稳得惊人。 “朕若退,军心散。朕若在,军心成。” “此三日,朕与尔等同生共死。” “倘若真要一退,那也当敌退之后。” 赵烈喉头一颤,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。 “陛下——” 萧宁抬手,打断他。 “起来吧。” 他转身,重新望向案上沙盘。 “去传令吧。” “告诉他们——平阳三日不破。” “让敌军自己退。” 帐内鸦雀无声。 所有人都望着那道背影。 那一刻,他们忽然明白,为何那句“平阳三日不破”,能让人信到骨子里。 那不是虚言。 那是帝王自信与命数的交融。 梁桓眼中微有湿意,低声喃喃:“如此之主,天下再难有二。” 赵烈望着萧宁的背影,胸腔里那股热意几乎要冲破。 他转过身,对众人沉声道:“退下!” “守好平阳。” “陛下不退,我们更不能退!” “诺——!” 众人齐声应和,声震如雷。 帐外的风声,被那一声“诺”震碎。 旌旗翻卷,雪花狂舞。 整座平阳军营,在那一刻,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贯穿—— 没有惧意,没有疑虑。 只有一个信念: 陛下在,城不破。 …… 大帐内的火焰已烧得低了,炭火微红,映得帘幕轻晃。 刚才那阵山呼海应的“请陛下退”,已经随风散去。 军士们一个个退出去,盔甲的摩擦声、靴底的踏雪声在帐外交织成一片,逐渐远去,只余下几缕烟气盘旋在空中,带着淡淡的铁腥味。 帐中只余几人。 赵烈、梁桓、韩云仞、董延——皆尚未退下。 他们仍旧立在原地,神色未平。 方才那场情势太重,连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将领,心头都还残留着那股沉甸甸的悸动。 眼前的年轻天子,却依旧镇定如初。 萧宁负手立在火盆前,神情平静,目光若有所思。 火光映在他脸上,映得他眉目间的冷意愈发深邃。 他似在想什么,又似只是静静地看那炭火燃尽的模样。 半晌,他忽然开口,声音淡淡,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从容。 “赵烈。” 赵烈躬身而应:“臣在。” “朕问你,”萧宁转过身,神情温淡如常,“在朕来此之前,北境将士……如何看朕?” 话音一落,帐内静了。 静得连炭火里那一点“噼啪”的爆声都听得极清。 赵烈愣了愣,整个人像被定在原地。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。 可萧宁的神情极认真。 那双眼平静无波,看不出怒,也看不出笑。 只是淡淡地望着他,等待着答案。 赵烈的喉头动了动。 他不知道该如何答。 梁桓、韩云仞、董延几人面面相觑,也都露出几分不安。 这话——实在不知从何说起。 他们当然知道陛下在北境旧名。 那是整个军中几乎无人不晓的谈资。 ——“昌南王萧宁,大尧第一纨绔。” ——“生于锦绣,不识兵戈。” ——“狩猎不成,醉卧辕门。” 这样的评语,曾经满营皆是。 可如今,这样的人,就立在他们面前,以一刀平叛、以一言定军。 再去提那些旧事,简直像是在自寻死路。 赵烈垂下眼,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。 “陛下此问……臣,不敢言。” 萧宁微微一笑。 那笑容极淡,却温和得令人心底发颤。 “但说无妨。” “朕不责。” 这话说得轻,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近乎玩味的从容。 可也正因如此,更让人不敢违。 赵烈沉默了很久,终于深吸一口气,抱拳低声道: “陛下既问,臣不敢欺。” 他抬起头,神情极认真,却也透着几分迟疑。 “在陛下亲至北境之前……臣等所闻,皆是……王爷往日之名。” 萧宁笑意未减,只是淡淡道:“说来听听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