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他曾以为,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,是北境的冰雪与京师的金銮。 他以为,那些坐在龙椅上的人,只懂锦衣玉食,不懂生死冷暖。 他曾心中暗骂过无数次—— 骂那些朝臣只会空谈; 骂天子远在洛陵,听不见北境战鼓; 骂那群人只知争权夺利,从不念前线将士之苦。 他以为自己骂得理所当然。 可如今—— 那位他骂的“天子”, 就立在他面前。 脚下沾着同样的血, 身上披着同样的风雪。 亲手拔刀,亲眼诛贼。 他甚至还记得萧宁救沈主帅时的样子——那双手稳得出奇,敷药的动作干净利落。 那一幕此刻重新浮上心头。 他忽然打了个冷颤。 “那时……他救人时的模样……” 他喃喃自语。 那神情,那沉静,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势—— 分明不像普通人。 只是当时,他以为那是久经沙场的镇定。 却原来,那是——帝王的冷静。 赵烈心中一阵恍惚。 他看着萧宁。 那少年仍旧站在火光之中,静若山。 他没有因众人跪伏而露出任何得意,也没有因权威确立而松气。 他只是那么淡淡地站着,像是连天地都在他脚下。 赵烈的喉咙发干。 他忽然觉得,传言都是笑话。 传言里说,当今天子自幼顽劣,喜游宴,不学无术,琴书不通,武艺不晓。 还说他不懂朝政,只知声色犬马,登基后不过是被三党推上位的傀儡。 那些话,赵烈听过无数次。 在酒席上,在兵营里,在边防的寒夜中,多少人提起“陛下”二字时都带着讥笑与叹息。 “听说那位天子,不会骑马,不会射箭,连兵符都认不清。” “呵,朝中那群老狐狸要他签诏书不过是个笑话。” “我们这些拼命的,早晚都要死在他们的笑话里。” 赵烈记得自己当时只是冷笑。 他从不信朝堂能管到北境。 他觉得那些身披绫罗的权贵,生来就不会懂寒风是什么。 可现在—— 他看见了。 他看见那所谓的纨绔,手起刀落,杀得果断冷峻; 看见那传说中“柔弱无知”的陛下,亲自深入火线,站在尸血之间,以一己之言定天下军心; 看见那据说“只会享乐”的人,身披尘土、立于风雪中,不带一丝怨色。 他像被重锤击中。 呼吸一滞,喉咙发紧。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回响: ——传言,错得离谱。 错得可笑。 他忽然意识到,那些传言,恐怕从来不是天子的问题,而是那些人—— 那些惧怕变革、惧怕被揭开的旧党。 他们怕萧宁这等人真的懂。 怕他不只是纨绔。 怕他藏得太深。 “他……一直都藏着啊。” 赵烈的声音低哑,几乎是自语。 这一刻,他忽然心中一酸。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——激动、惭愧、敬畏、震惊。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。 胸口发热。 他想笑,又笑不出来。 想哭,又哭不出声。 他只觉得自己这些年,像个笑话。 曾经无数次,他与兄弟们痛骂朝堂无能。 说那些大人物只会争权; 说他们不懂北境的苦。 说天下已无明主。 可现在,他看到了明主。 就在自己眼前。 他忽然想起,几日前,宁萧曾淡淡说过一句:“若援军迟至,天命未绝,我自有法。” 当时他以为那是年少轻狂的口气。 如今回想,那一声“自有法”,分明是天子语气。 赵烈的喉咙发涩,眼眶微微发红。 他终于明白,为何蒙尚元会忍着不言,为何那禁军统领明知真相,却始终镇定如山。 那不是沉默。 那是护驾。 护着圣驾亲征。 护着一场不该被任何人知道的天威。 火光映着赵烈的脸,他深吸一口气,胸腔几乎要被震裂。 “原来……原来他真是陛下……” 他哑声喃喃。 喉咙里像卡着什么,吐不出来。 他低头,看着那一地的血迹。 那血,是萧宁亲手斩出的。 是帝王亲手诛奸后的血。 赵烈忽然觉得,眼前的世界都不一样了。 他抬起头。 那位“宁小兄弟”,仍旧静静站在火光中。 一身尘土,一身风雪,却像天地中心的光。 他的神情里没有得意,也没有怒。 只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沉稳。 那是帝王之姿。 赵烈胸口一热,猛地跪下,声音嘶哑,却极坚定。 “末将——赵烈——” 他抬头,泪光在眼底闪烁。 “愿为陛下,效死疆场!” 声音沉重而真切。 帐中一片寂静。 风掠过火焰,卷起灰烬,吹到萧宁衣角。 他低下头,看着赵烈,目光微动。 片刻之后,才淡淡道: “起来。” “北境未安,还需你。” 声音不高,却足以让赵烈热血翻腾。 他咬牙点头,额头重重叩地。 那一刻,他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—— ——原来,忠君,并不是空话。 ——原来,帝王,也会流血。 ——原来,那些传言,不过是尘埃。 火光在夜色中跳跃,照亮他泪痕斑驳的脸。 风声渐起,带着一点温度。 赵烈缓缓起身,胸口的热气一点点平复,却越发坚定。 他知道,这一夜之后,北境不再只是苦寒的战地。 它成了圣驾亲临的地方。 成了重燃信念的战场。 他抬眼望向那道身影。 目光里,满是热与光。 那光,正是火焰的倒影,也是信的开始。 ——那是他此生,第一次真切地相信天子。 萧宁立于火光之中,安静如山。 赵烈心头涌出的,已不再是震惊。 是敬。 是信。 是发自灵魂深处的臣服。 那一刻,风雪俱静。 他忽然明白,所谓的“天子”,原来不是金銮玉殿上的虚影。 他就在眼前。 就在这片血与火的夜里。 就在这北境的风中。 与此同时,另外一边。 齐书志的身影,正静静的躲在角落里,心中满是焦急。 此刻的他,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: 千万不要有人注意到自己啊! 此刻的他,心中自然是后悔的,后悔至极! 只可惜,一切都晚了!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