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夜风更烈了。 火焰在营帐里呼呼作响,带着一种不祥的躁动。 空气中仍弥漫着血与铁的味道,厚重得像凝成了一层看不见的雾。 风掀动帐角,猎猎的旌旗声和远处巡夜军士的脚步声,混合成一种低沉的回响,仿佛天地都被这股紧绷的杀气所压迫。 火光摇曳不定,照着蒙尚元那张古井无波的脸。 他依旧坐在上首,指节轻轻叩着案面,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“咚咚”。 那声音不急不缓,却让人心里发毛。 没有人敢出声催问,连呼吸都压得极轻。 梁敬宗与杜崇武依旧跪在地上。 他们的膝盖陷在地毯的褶皱中,血迹早已浸透了脚边的泥。 两人对视了一眼,心头的焦躁和狠意越来越重。 他们知道,不能再拖了。 蒙尚元的沉默——既可能是犹豫,也可能是试探。 可若让他犹豫得久了,这事就有反转的危险。 赵烈那人,明明已被逼到绝境,却还咬着牙不退。 要是让他真咬出血来,连蒙尚元都不敢轻动,那就麻烦了。 梁敬宗心头一紧,深吸一口气,忽地抬起头。 “蒙大人!” 他的声音再度高昂起来,带着几分愠怒和悲恸交织的色彩。 “韩将军尸骨未寒,军中上下皆为之震动! 若此事不了了之,岂非让弟兄们寒心?!” 他一字一句地掷出,语调比先前更重,甚至带上了几分颤音。 那不是虚饰的情绪,而是他故意逼出来的激烈。 因为他知道,这一刻必须让所有人情绪再次被点燃。 “蒙大人!” 杜崇武也紧随其后,高声呼应: “这等以下犯上的乱军,若不立斩,岂不是让人心生侥幸? 以后若人人都效仿,哪还有军纪可言?! 军中乱一分,北境失三分啊!” 他抬手一指赵烈:“赵都尉虽有军功,但若执意护这乱徒,恐怕也要被人议论——您若纵之,恐惹天下非议!” 他的话咬得极狠,暗藏锋芒。 那“您若纵之”四字,分明就是在敲打蒙尚元。 此言一出,帐中气氛又紧了一层。 火焰被风吹得扭曲,影子在墙上晃动,仿佛一张张狰狞的面孔。 赵烈的眉头越皱越深。 他能看出,梁敬宗与杜崇武已是孤注一掷。 他们要逼的,不只是蒙尚元—— 他们要逼得,是自己彻底无退路。 他呼吸渐重,手里的刀越握越紧。 冰冷的刀柄在掌心摩擦,几乎要嵌进骨头里。 他知道,局势正在滑向他无法掌控的深渊。 梁敬宗一看蒙尚元依旧未动,心头一狠,再次叩首。 “蒙大人!若今日军纪不立,则将来北境之军,何以号令?! 我等宁死,也要保军法尊严!” 说着,他重重一叩,额头“砰”的一声撞在地面。 血顺着额角滑落,染红了前襟。 那一幕极有冲击。 一时间,帐中气息为之一凝。 杜崇武也照样重重一叩,声嘶力竭地道: “请蒙大人为北境立威,为军纪立法!” 他们的声音如雷, 那种“慷慨赴死”的姿态, 逼得周围军士无不动容。 有人低声说道:“梁将、杜将这心气,倒真是护军护得彻底啊……” “是啊,可他们说的也没错。军纪立不住,军中乱。” “这宁萧再有本事,也挡不住法啊。” 那声音在营帐中流转,低低回荡,像无形的浪潮在拍击。 风势渐大,火光被吹得摇晃,空气里压抑的血腥气愈发浓烈。 赵烈的心,已凉了半截。 他看着梁敬宗与杜崇武的动作,知道这二人已将情势推至极限。 再拖下去,蒙尚元必开口。 一旦那句“立斩”落下——他便再也护不住。 他猛地侧头,看向萧宁。 那少年仍旧一动不动, 目光平静,神色淡然, 甚至在那片火光中,嘴角还带着一点几乎不可察觉的笑。 赵烈心头一颤。 他缓缓靠近一步, 借着喊声的掩护, 低声说道:“听着——” 那声音极轻,几乎只有萧宁能听见。 “这次糊弄不过去了。你身手再好,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。 待会儿我给你顶着,你找准机会……往西边走,营门那处有暗岗,是我安排的人。” 他说到这儿,声音压得更低, “出去之后别回头,先活下来再说。” 火光在赵烈的眼中摇曳。 那眼神里有冷、有狠,也有一种极深的悲意。 他是知道的—— 若真让萧宁走,他自己便要留下。 这一局,得有人做挡刀的人。 他咬紧牙关,语气极轻,却坚定如铁。 “我这把刀,能拖一点时间。 你要记得,出去后别管我,别管这儿的事,能走多远走多远。” 萧宁静静地听着。 他没有应声。 只是那双眼,缓缓转向赵烈, 在火光中映出一点深沉的亮。 片刻后,他轻轻一笑。 那笑极淡,却出奇的平静。 “赵都尉。” 他的声音很低,却透着一种安然的从容。 “放心吧,不会有事的。” 赵烈愣住。 那一瞬,他竟觉得这声音,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。 那语气里没有狂妄,没有慌乱, 甚至连“自信”都谈不上—— 更像是一种笃定,一种……已知结局的淡然。 风呼啸着掀起帐幕的边缘。 火光照在萧宁的侧脸上, 那神情之中,不见惶恐, 只有一种深藏的锋锐与静意同在。 赵烈的心,忽然有点乱。 他看着那笑, 心头竟生出一丝无名的预感。 ——这小子,都这等情况了,好像竟然依旧没打算逃。 他想再开口,可还未等出声, 梁敬宗的喝声再次传来。 “蒙大人!请立断!” 那声喝得撕心裂肺,震得整座营帐都在微微颤动。 紧接着,杜崇武与众亲信齐声高呼: “请立断军法!请立断军法!” 那震耳的呼声,像一股狂浪,直扑向案后那道沉静的身影。 火光被吹得横斜,连空气都似乎在燃烧。 赵烈的刀微微一抖, 眼角的余光仍锁在萧宁身上。 那少年没有动。 他只是抬起头,目光静静地望向上首—— 望向那仍旧沉默的蒙尚元。 那一刻,整个营帐的气息都仿佛凝成了铁。 每个人的呼吸都被死死压住,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