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营帐之中,火光摇曳。 赵烈怔怔地看着萧宁,心口剧烈起伏,仿佛被一柄钝刀子缓慢剖开,酸楚与愤怒、茫然与震骇混杂在一起,搅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。 过了好半晌,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,压低声音,眼神复杂而沉重。 “兄弟。”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压抑,甚至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。 “以后,在我面前,你要说什么大话,随你。” “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!” “要是传出去,别人会觉得你疯了!” 他说到这里,猛地一顿,抬手指了指营帐外:“你以为那些士卒是什么心境?日日夜夜盼望援军,盼望奇迹,如今连活下去的念头都快断了。你一句‘平阳退敌’,若被他们听见,不是给人希望,而是给人笑料!” “他们会觉得你疯了!真疯了!” 赵烈声音陡然拔高,满是急切。 可萧宁只是安静地坐在那,神色不变,眼神深沉如夜。 赵烈望着他,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疲惫。 他忽然觉得,自己仿佛在对着一堵铜墙铁壁讲话。 任何话,砸上去,都会被反震回来,连声响都不会留下。 沉默片刻,他苦笑一声,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奈的倦意。 “算了。” 他缓缓摇头,像是把胸口的郁气都甩出去似的,转身背过了身。 “我还是回去守着主帅吧。” “等他醒了……再说。” 他说到这里,步伐一滞,沉吟片刻,又低声补上一句:“若他醒来,咱们就撤军吧。不行就撤,活命才是真。” 话音方落,他正要迈步,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淡的声音。 “我是认真的。” 赵烈的脚步蓦地顿住。 整个人像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拳,僵在了原地。 他猛地回头,眼神骇然地望向萧宁。 那双眼睛——清冷、沉静,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。 不像是在说笑。 不像是在虚张声势。 是真的。 赵烈的心口猛然收紧,呼吸一窒,喉咙里生生卡了一下,差点没缓过气来。 “你……”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,嗓子却像被掐住。 半晌,他才终于找回声音,语气却已经有些发颤。 “兄弟,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么?” “退敌?退敌?!你知不知道对面是谁?” “对面可是三十万人马啊!” 赵烈的声音带着嘶哑,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焦躁。 他猛地上前一步,紧紧盯着萧宁的眼睛,像是要从他眼底看出一丝犹疑。 可惜,他什么都没看见。 只有一片冷静得过分的平静。 那眼神,让他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。 “兄弟!” 赵烈胸膛剧烈起伏,脸上透出几分焦急与怒意。 “别说退敌了!” “就算是守城,咱们都守不住啊!” “你没见过那敌军大阵!黑压压的人马铺满山野,声势如海潮,三十万大军杀来,连地面都在颤抖!你以为这是一场对等的对战么?!” “咱们不过几万残兵,箭矢不够,粮草不够,士卒疲惫,个个心头惶惧。” “你凭什么说在平阳退敌?” “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轻巧?!” 他呼吸急促,胸口如同被烈火焚烧。 明明想狠狠斥责眼前这个年轻人,可话到嘴边,却生生卡住。 因为那份笃定,太沉了。 压得他自己都生出了几分犹豫。 ——不对! 赵烈猛地摇了摇头,像是要把那些不该有的动摇甩出脑海。 “我看得出来,你是一腔热血。” “可热血没用!” “热血填不平三十万大军的兵锋,热血挡不住数不尽的刀剑!你说得轻巧,可真正上阵杀敌的是我们!是我!” 他猛地抬手,重重捶在自己胸口上。 “是我这些兄弟们,要一个个倒在血泊里!” “你明白么?!” 他吼得喉咙都沙哑,眼角都泛起血丝。 可萧宁只是静静坐着,任凭他的怒吼在帐中回荡,脸上依旧那副沉静的神色。 像是千军万马,都无法动摇分毫。 赵烈盯着他,胸膛剧烈起伏。 良久,他终于泄了气,重重呼出一口浊气,眼神中满是无奈与苦涩。 “行了。”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,声音低沉沙哑:“别多想了。” “我先回去了。” “等主帅醒了,再做打算。” 营帐之中,火光摇曳,映得两人的面庞一明一暗。 赵烈正欲离开,又像是想到了什么,转过了身自。 “兄弟。” 他顿了顿,眉头紧锁,眼神复杂地凝在萧宁身上,带着探究与试探。 “我还不知道,你叫什么名字。” 这一问,说得突兀,却透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郑重。 萧宁静静抬眼,迎着那目光,神色淡然,唇角微微一抿,缓声答道: “宁萧。” 语气平稳,既无多余解释,也不显犹疑。 赵烈心口微微一震,暗暗将这名字牢牢记下。 他低低重复了一遍,像是要把这两个字深深刻在心底。 “宁萧……” 说罢,他长长吐出一口气,心绪再度翻涌,却没有再问。 只是摆了摆手,转过身去。 “行了,宁兄弟。” “我还是回去守着主帅吧。” “等他醒了……再说。” 说罢,他不再多言,转身大步走向帐门。 背影沉重,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绝。 火光映照下,他的身影被拉得极长,仿佛在这风雨欲来的夜里,格外孤单。 萧宁却只是目送着,没有出声阻拦。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,他才缓缓收回目光。 眼神深邃,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。 他轻声自语。 “平阳……岂能退?” ——声音极轻,仿佛随风而散,却沉沉压在夜色之中。 夜风呼啸,猎猎灌入营帐缝隙。 赵烈掀开门帘,整个人走入黑暗之中。 火把的光在风里摇摆不定,映在他脸上,忽明忽暗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