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夜幕沉沉,洛陵城上空的阴云愈发低垂,压得人透不过气。 军报一封接一封地送到许府议事厅。烛火摇曳,映照着案上摊开的地图,几枚铜筹已密密麻麻插在洛陵以北。 每插下一枚,便意味着一城失守,一路大军直扑而来。 “报——!” 传令军士跪地高呼,声音急切,满身尘土,汗水与血迹混作一片。 许居正猛然抬首,心弦一紧:“何事?” “启禀许相——广平陷!守将周骧战死,军溃五千,城破!” 厅中顿时一片死寂。 魏瑞喉咙一动,艰难吐出:“广平……也守不住?” 许居正手中的茶盏“砰”的一声摔落,瓷片滚落案上,茶水迅速浸透了军图。他却恍若未觉,眼神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一点。 庄奎眉头紧锁,眼中寒光闪烁,声音低沉:“广平若破,则北线已无险可守。叛军势如破竹,再无障碍。” “这……”魏瑞喉头干涩,抬手拂袖擦汗,“我们原本还寄望广平能拖上三五日,哪怕只消耗敌军数千,亦能缓解洛陵之危。如今……” 他未说下去,声音已渐渐颤抖。 郭仪长叹,摇首喃喃:“敌军锋锐至此,连广平都不能支撑,其他诸城……又能撑几日?” 话音未落,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再至。 “报——!” 又是一名军士跌扑而入,跪在地上,声若雷霆:“启禀诸公!高原城守将石毅举白旗投降!叛军全师入城!” 此言一出,厅中瞬时炸响。 魏瑞脸色惨白,几乎失声:“投降?!” 霍纲一拍案几,怒声如雷:“匹夫之辈!弃城投降,岂不将帝都推向绝境!” 但愤怒过后,心底那股冰凉却愈发浓烈。 许居正缓缓闭上眼,胸口起伏剧烈,仿佛一口气郁结在心头,久久吐不出。 广平陷,高原降。 洛陵与中山之间,再无险阻。 —— 一夜之间,整个议事厅的气氛沉到极点。 庄奎立在地图之前,沉默良久,才缓缓开口:“从清河至高原,四城相继陷落。原本十三万叛军,因沿途收编降卒,已达十五万之数。” 话音落下,厅内鸦雀无声。 许居正只觉耳畔嗡鸣,心口如被巨石碾压。 十五万。 这已不是普通叛乱,而是倾国而来。 “十五万……”魏瑞声音低低,带着颤抖,“而我洛陵能动之兵,不过三万余。此消彼长,胜负已见。” 霍纲一向坚毅,此刻脸色也铁青,喉咙里挤出一句:“原以为叛军仓促举兵,未必能久持。谁料……他们不但势盛如初,反而越战越多。” 郭仪苦笑一声:“一旦城池开门投降,叛军便几乎不耗一兵一卒。兵力反增,声势更盛。此局……如何能解?” 庄奎双手负于身后,眉目冷厉,却也是沉默无言。 他明白,大军南下势如破竹,沿途百姓皆闻风而动。城池守将心胆俱裂,稍见铁甲洪流,便自乱阵脚。纵然有血性之人,兵少粮短,也撑不过片刻。 洛陵……真能守得住吗? 这是他心底第一次浮现出的疑问。 —— 军报依旧源源不断地送入。 “报!叛军越过涿溪,声势未衰!” “报!广平陷落,守将战死!” “报!高原开门投降,叛军不费一兵一卒!” “报!叛军收编降卒数万,兵马已逾十五万!” 每一声“报”字,都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敲击在众臣心头。 到最后,厅中竟无一人再出声。 许久,魏瑞仿佛失了魂,喃喃开口:“连日军报,无一利好。皆是溃败、投降。此局……此局已不可解矣。” 他声音低沉,却带着深切的绝望。 霍纲双拳紧握,指节泛白,额上青筋鼓起,低声怒吼:“即便如此,也不能坐以待毙!洛陵城墙巍峨,百万百姓同心,未必不可一战!” 可这声怒吼,却无人回应。 许居正缓缓睁眼,目光深陷,声音疲惫:“霍公所言虽烈,然三万对十五万,此战……谁敢言必胜?” 他目光扫过众臣,一一落在他们身上,却无人敢直视。 那股压抑的沉默,几乎让人窒息。 —— 夜色渐深,议事厅内烛火摇曳,映照着众人苍白的面容。 庄奎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如铁:“若无外援,洛陵城破,已是必然。” 魏瑞心神一震,抬头望向他:“庄尚书此言……可是认定,洛陵守不住?” 庄奎沉默片刻,目光冷厉:“守,未必立亡;弃,则必死。虽万难,但我庄奎仍愿以血肉之躯,守此一城。” 许居正心头一震,双目微红。 他知庄奎所言是真。但即便如此,那股深重的无力感仍无法驱散。 自古以来,守城之战,讲究“兵在城前,心在城中”。可今时今日,叛军势大,城池望风而降,己方连一线捷报都无。此情此景,如何能聚民心?如何能聚士气? 这一刻,许居正终于明白:纵然他再镇定,内心深处,信心也已动摇。 —— 烛火渐渐燃尽,烛泪滴落案上,融入那片被茶水浸透的军图。 许居正抬手按住额头,声音沙哑:“我等所寄望者,乃是沿途诸城能稍作抵抗,拖缓敌势。如今,非但未能拖住,反倒令叛军声势愈盛。此局……已无可解之法。” 说到最后,他声音已低不可闻。 众人皆陷入沉默。 那种沉默,不是镇定,而是绝望。 庄奎站在案前,紧紧盯着那幅地图,喉头滚动,终究未再言语。 魏瑞低首,双手紧攥衣袖,指尖几乎陷入掌心。 霍纲怒极,胸膛剧烈起伏,却也再无言语。 郭仪面色灰败,目光空洞。 —— 这一夜,议事厅中无人离去,却无一人再开口。 外头的风声呼啸,檐铃叮咚,仿佛在为这座古城低声呜咽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