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他们都明白——叛军的铁流,已不可阻挡。 再五日,洛陵城下,必是血与火的修罗场。 而此刻,他们手中已无一策可用。 唯余死守。 可“死守”二字,真的能换来生机吗? 夜幕沉沉,冷风自北而来,呼啸穿过洛陵北营,卷得营帐猎猎作响。 自两日前得知叛军连破诸城的消息,军营之中便再无片刻宁宁。帐外火光连绵,士卒昼夜奔走,传令者来往不绝,马蹄踏得泥地尽是乱痕,犹如一片被乱刀割裂的战场。 士卒们或忙于修缮兵械,或肩挑粮秣奔走,或在昏暗灯火下擦拭长刀,神色却皆紧绷,眼底隐有惶然。远远望去,似一群在风暴来临前瑟缩的鸟雀,竭力拍翼,却无从飞去。 大帐之内,气息更是凝重。烛火虽高高燃烧,却因帐门不断被风掀开而摇曳不定。空气中弥漫着汗味与灯油的刺鼻气息,连呼吸都带着沉重。 许居正坐于一侧,连日未曾合眼,眼下青黑,须发散乱,整个人似憔悴了十余岁。他手中竹筹翻覆,置于地图之上,却始终不落下去。 庄奎则仍是一身铁甲,盔甲上积了层层尘土,未曾换下。他立于地图前,双手撑在案几上,指关节绷得泛白。眉头自始至终紧蹙,仿佛要将整幅军图生生揉碎。 “许公。”他沉声开口,嗓音因沙哑而带着金铁之感。 许居正抬眼,神色疲惫。 庄奎伸手,指向地图北缘一处:“叛军已连下清河、涿溪、漳州、寒陉。此刻行军之速,半日可行数百里。照此势头,再有三日,便可抵洛陵。” 话音落下,帐中鸦雀无声。 众人呼吸一滞,仿佛心口被压了巨石。 三日。 这意味着,他们再无转圜之地。 许居正拈须,手指缓缓敲击案几,声音低沉:“三日……” 烛火映照下,他面色愈发灰白,双目失神,仿佛透过这幅地图,已看见城头硝烟滚滚、叛军铁流扑来的场景。 偏在此时,帐门忽地被掀开,一名小兵跌跌撞撞闯入,满脸尘土,衣甲破损,显然是连夜急行而至。 “报——!”他扑倒在地,声音颤抖如同撕裂:“启禀许相、庄尚书!平川城失守!” 话音如雷,击得帐内众人尽皆色变。 “怎么会如此之快?”魏瑞骤然站起,脸色惨白,“平川城距漳州尚有百余里,不到两日,竟……竟已陷落!” 小兵匍匐在地,泣声道:“平川守将开城投降,未及抵抗,便……便迎叛军入城。” 此言一出,大帐内更是死寂。 许居正双唇颤抖,喉咙发紧,终于只吐出一句:“又一座……” 庄奎目光森冷,眸中杀意骤现,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之上,军图剧烈一颤,铜筹滚落案边。 “再如此下去,怕是等不到叛军临城,沿途诸城已尽皆开门!死守洛陵,只会坐困待毙!” 他声音如雷,震得众人心头俱颤。 许居正却缓缓摇头,声音嘶哑:“尚书以为不死守,便有别法么?大尧空虚,陛下远征未返,宫中所余不过数万兵马。纵欲出击,何以与十五万敌军争锋?” 庄奎厉声道:“总不能眼睁睁待他们压至城下!纵死,也该搏一线!” “搏?”许居正忽然抬眼,眼神血丝密布,声音却透着无力的嘶哑,“拿什么搏?兵马?兵马不过三万!粮草?洛陵一城供养百万百姓,如何支撑持久?再搏,不过是以卵击石!” 一时之间,二人针锋相对,气氛紧绷。 魏瑞急声插话:“若出击,怕是尚未交锋,便被撕碎。若死守,亦不过困兽之斗!” 郭仪袖中手指颤动,低声叹息:“是守是战,皆无胜算。” 此言落下,帐中彻底陷入绝望的沉默。 风声猎猎灌入,掀得烛火摇曳,照在众人脸上,皆是疲惫与无助。 许居正胸口剧烈起伏,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,低声道:“三日。叛军三日可至。我们能做的,唯有尽力整顿军备,待之。” 庄奎眼底寒光一闪,声音沉冷:“若真三日后兵临城下,洛陵之劫,便要血流成河。” 帐内一阵死寂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,却无一策可定。有人主张死守,有人言应突围,有人提及乞援。可一番争论下来,却皆如空谈,未有半点可行之法。 外头号角声忽起,似在催促这座古城加速走向风暴。 而在这黑夜里,洛陵营帐之中,群臣对坐,皆面色灰败,心底清楚:无论如何筹谋,兵力不济的事实,如一座高山横亘在前,不可动摇。 三日。 三日之后,生死存亡,便在眼前。 烛光映照下,几人的影子拉得修长而佝偻,仿佛整个大尧的希望都压在这座孤城,却又显得摇摇欲坠。 就在这死寂之时,忽有传报声骤起: “皇后娘娘驾到!” 厅内一片错愕。庄奎与许居正猛地转身,面面相觑。此时此刻,皇后竟会出现在军营? 片刻后,珠帘轻启,一袭素白宫装的卫清挽缓步而入。她眉目冷峻,神色沉静,虽无甲胄,却自有一股不容轻视的威势。 “参见皇后娘娘!” 庄奎与许居正齐齐躬身,声音沉肃。 卫清挽微微颔首,目光掠过案上的军图,又看向两人,淡声开口:“二位,莫要多礼。” 她缓步走至军案前,纤指轻抚那摊开的地图,片刻沉默,忽然道:“这中山王之乱——便交由本宫吧。” 话音落下,厅堂一片寂静。 庄奎与许居正神色大变,齐齐抬头。 “娘娘?” 卫清挽目光微沉,缓缓道:“陛下北征之前,曾料到后方未必太平,因此暗中留下一支兵马,由本宫掌握,以备不时之需。如今,中山王果然叛乱,这支兵马,便可一用。” “兵马?” 庄奎猛然一震,眼神倏然亮起。 许居正亦是屏住呼吸,胸口剧烈起伏。此刻他们最缺的,便是兵!若真能有援军到来,哪怕只是三五万,也足以为洛陵续命。 “娘娘,陛下留有兵马?”许居正迫不及待问道,“多少人马?” 卫清挽垂眸,语气淡淡:“一万五千。” 这一瞬间,厅内寂然无声。 庄奎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,心头仿佛被冷水浇透。他下意识攥紧拳头,却终究无言。 许居正嘴唇微动,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深深低下头去。 一万五千。 仅此而已。 在十五万叛军面前,这点兵力,形同杯水车薪。纵使用得其妙,也难改变大局。 他们心中再清楚不过:当年大尧穆家军,以一万人破五万,传为奇迹。但穆家军已随穆侯陨灭,不复存在。如今洛陵所余兵马,绝不可能再造那等传奇。 “一万五千人……”庄奎心中暗叹,面色却依旧恭谨。 他与许居正心里都明白——这兵马虽不足以救亡,但有总胜于无。至少,能撑上一时。 卫清挽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,冷冷一笑,声音凌厉:“二位何必如此?虽只一万五千,但胜在精锐。且此军自成一体,未被叛贼所察,正可出其不意。待叛军至洛陵,本宫自会调度。” 许居正心头微颤,仍忍不住低声道:“娘娘,叛军兵锋浩荡,沿途城池几无抵抗,声势已达十五万之众。区区一万五千,恐难以……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