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他也知道那十七人请辞之举,是昨夜的暗筹。 可这事,不该被人洞悉! 更不该被人反用! 他死死盯着那高阶之上,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悔意: 自己,是不是—— 太快出手了? 可这念头刚起,又被他狠狠压下。 “他能补这十七人,”王擎重心中低语,“可他补不完的。” “我倒要看看,他有多少西都之人可调!” “我再逼一步,看他能不能撑到明日!” 这念头如铁锤重砸在心口。 他不再看林志远,也不答话,只是缓缓直起脊背,目光重回前方。 这一眼,再无退意。 而那玉阶之上,萧宁依旧未动。 静坐如山,目光如旧,仿若群臣纷扰,皆不入眼。 他早已看穿局势。 甚至,不屑与之交锋。 清流之中,许居正眼神幽深,霍纲胸膛起伏,魏瑞一言不发。 三人站于同列,却皆不言语。 因为他们知道—— 局已落定。 不是棋势,而是人心。 这金銮殿上的天子,不再是“少年”两个字可以遮蔽的了。 他是主君。 是执权者。 是今日之后,真正名副其实的—— “朝纲之主”。 殿中风声无动,静如深潭。 玉阶之上,那一袭玄袍冕服,依旧沉稳如山,不动如磐。 而下首左列之中,许居正的眉头,已然锁得死紧。 他望着那一列列跪地的新党臣子,又回头看了看萧宁,眼中神色几番变幻,终于归于无言。 魏瑞面色如铁,唇角紧抿,指节泛白,眼神沉沉如铅。 霍纲则更不必言,先前的焦急尚未消散,眼下却已再无力开口。 他们明白了。 在这一局之中,已经没有他们能插手的位置了。 他们不是不想劝。 也不是不想救。 只是——无计可施。 朝堂如棋盘,子落定处,局势已成,落子无悔。 可他们这些清流,既不掌兵,不握钱,不通吏部调令,不知密室筹谋—— 他们拿什么去翻这盘棋? 靠道理? 靠情义? 靠规矩? 他们眼见的,就是规矩不再管用,就是情义成了筹码,就是道理被当作刀使。 许居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心中一沉再沉。 这一刻,他忽然感到一种陌生的轻。 一种将一切“主心骨之责”卸去之后的轻。 因为他终于明白,他们已经不能,也不该,再替天子做决定了。 这个少年天子——他不再需要他们代言。 从今日起,他们该学会的,不是“帮他说”,而是“听他说”。 ——听他如何平定。 ——听他如何抉择。 ——听他如何回击这堂上逼来的风浪! 许居正默然地转头看了看身侧的霍纲。 霍纲脸色苍白,眼神涣乱,显然至今仍未从这一场“请辞潮”中回过神来。 他一直在等。 等新党回心转意,等陛下退一步,等局势缓和,等棋盘归于稳重。 可等来的是——新党骤起请辞,撂下半个朝廷! 是萧宁如山不动,连一言不回! 霍纲忽然明白了什么。 他明白了,他们的“顾虑”,他们的“情理”,他们的“世故”——在这一刻,全都变成了累赘。 不是不对,而是不合时宜。 “老许……”他低声喃喃,嗓音干涩如沙。 “你说……我们还能做什么?” 许居正沉默了半晌,方才缓缓低语: “……我们,已经做不了什么了。” 魏瑞闻声转目,冷峻的眉眼中多了一分复杂。 “不是我们不肯。”他说,“是我们已经不能。” “这一步,已超出我们的权柄,超出我们能劝、能挡、能解的范畴。” “这一局,是君臣之争。” “我们,只能……看着。” 霍纲喉头哽住,半晌不语。 许久,才苦笑了一声:“看着?” “那不是我们最怕的吗?” “我们怕他出手太快,怕他收不回来,怕他孤注一掷——可现在我们全看明白了,他压根没想要我们来‘稳’。” 魏瑞眼中光芒冷亮如刀锋。 “正因如此,”他说,“我们,才更该退。” “不是逃避。” “是归位。” “他不需要我们挡。” “他要的,是我们不挡。” 一句话,落地如钟。 许居正缓缓点头,霍纲闭目低头。 这一刻,三位清流重臣心中俱生出同一个念头: ——如今朝堂之局,已非旧日之棋。 ——我们所仰望、所守护的那位天子,已然站在风口浪尖,却依旧从容不动。 既如此,那便让他去斗! 让他去立! 让他去——赢! “我们……”许居正缓声道,“也只能信他了。” “信他手中之牌。” “信他心中之局。” “信他今日沉静之下,藏着真正的雷霆。” “此刻不该我们出声。” “只该我们……退后一步。” 魏瑞沉声应和:“我们一直在护他成长,如今他已可自立锋芒。” “这一步,若他扛得住,我们辅之。” “若他扛不住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目光却已如霜如铁。 霍纲低声续道:“那也要等他亲口求援,我们再上。” “我们是臣。” “不是父。” 话音至此,三人俱都不语。 只是静静立于左列,看着那高阶之上,那个宛如定海神针的帝王之影。 他们的眼神,已经不再焦急,不再犹疑。 而是——一种奇异的宁静。 一种,赌上的宁静。 另一侧,新党一列。 气势虽仍高涨,可神色已不复先前那般笃定。 他们也发现了。 天子——竟没有一点回应。 连一句言辞都未赐下。 那端坐龙椅的身影,像是根本没听见,也不打算听见。 他既不呵斥,也不安抚。 他像是在看一场——与自己无关的请辞闹剧。 林志远额角沁出冷汗。 他忽然意识到:这一切若是从头到尾,都在天子的预期之内—— 那他们的“逼宫”,便不是“立威”。 而是——献丑! 他们自以为破局。 可若天子从不将局给他们破? 林志远看向王擎重,压低声音劝道: “该止步了。” “再逼下去……不是我们动他,是他借机动我们了。” 王擎重未言。 但那拧紧的眉心,已在悄悄泄露他心中的动摇。 天子仍不言。 不怒,不慌,不变色。 如天山雪峰,如冰川深海。 不屑动手,是因为早已胜之! 林志远闭了闭眼,忽然有一种直觉袭来—— 若这一刻他们不退,天子下一步,便是真要把他们一个个名字点出来了! 而那时,就不是请辞可以收场的了。 而那高阶之上,萧宁缓缓抬首。 他目光未动,神色如常。 只是在心中轻轻一笑: ——就等你们乱完了。 ——我,再落子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