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朝堂之上,许多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。 ——这不是为新党说话,而是在拦天子的一刀。 清流列中,魏瑞脸色陡变,眸光寒如霜雪,几欲出声呵斥,却终究沉默不语。 他心中愤然,却也知道,这一步许居正若不出,天子真一怒削官,新党立刻倒戈,全局大乱。 清流虽志洁言正,却远非一夕之间可接管整个政务体系。 而此刻拦刀,不是心软,更不是妥协,是为了稳局,是为了——保住萧宁的“上局”。 御阶之上,萧宁静静俯瞰着许居正,未有言语。 他那张清隽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喜怒,只是静静看着。 周遭安静到极致,仿佛连风都避让了片刻。 良久,他微一点头:“许卿之言,朕记下了。” 语气平平,无甚波澜,却叫所有人都松了口气。 林志远在这一刻,几乎腿软地靠了口气出来。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离生死一线有多近,但许居正这一拦,让他从悬崖边退了半步,心中那根快要绷断的弦终于松开。 他立刻低头,装作不动声色,却手指微颤,冷汗已在额间渗出。 王擎重,则不动如山。 他从始至终都在观察许居正,眼底深意流转。 “果然。”他心中低语。 “他终究出手了。” 许居正这人,他最清楚不过——不擅权谋,却擅守大局,做得出自斩其臂的事,只为保一个“稳”字。 这时候站出,是意料之中,也是计划之内。 王擎重轻轻一笑,低头拱手不语,神情竟比适才更从容。 他不是不担心萧宁的狠劲,而是深知这场朝局的天平从未真正倒向谁。 清流不敢搏,天子不能孤。 只要他王擎重还站在这殿上,新党这条线,就没人能轻易斩断。 而高阶之上,萧宁缓缓回座,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扶手。 声音极轻,却仿佛落在每个人心头,敲出一声声未尽的回响。 他眸中没有愠色,亦无讥诮,只是冷静、淡然,一如始终。 可就是那份淡然中,藏着的,却不是让步。 太和殿中,依旧一片死寂。 一炷香的时间,仿佛已在这沉默之中拉长成百年。 殿外天光明净,却无法照透这殿内一寸寒意。 高阶之上,萧宁重新坐回龙椅,眼眸平静如水,指节再度轻轻敲击扶手——一下,两下,三下。 像是钟声,又像是倒数。 那一声声极轻,落在王擎重耳中,却似雷霆振鼓,仿佛下一刻便将决断天下之局。 而此刻,许居正拦刀已毕,殿中稍缓,可那压抑的气氛却未见消解,反而更显诡异。 所有人都在等,等这位年少天子是否会顺势放过,或是,反手一击。 他却始终未动,未言。 直到这敲击声落至第五声,他才终于开口了。 “王卿。” 清淡两字,如风掠水,无澜无波,却直落在王擎重心头。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投向那新党第一人。 他自方才起便未曾出列,也未做更多解释。 此刻被天子点名,才终于缓缓拱手,半步而出。 “臣在。” 萧宁未曾多看他一眼,只缓缓道: “适才王卿言,朝中数位大臣抱病未朝,实乃忧虑之事。如今许卿劝朕,言不过一时小恙,尚不妨事。” “那你——以为呢?” 这句话,看似平淡询问,实则语锋再起,步步紧逼。 朝堂之上,人人一惊。 天子这是——逼问? 而且,逼问的不是旁人,正是王擎重! 所有人都知道,若是此刻王擎重顺着许居正之言说上几句,哪怕只说“尚可等候痊愈”、“陛下可再观察几日”,那便算是台阶,局势也便缓了。 可若他不接…… 那天子此问,便是战帖! 清流一列中,霍纲屏息,魏瑞死盯着王擎重,许居正则一手紧握笏板,眼神之中,已泛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焦急。 而王擎重,却依旧站得笔直。 他未动容,也未有丝毫慌乱,神色从容,声音平静: “臣以为,此事无须多论。” “陛下若有旨意,当依旨施行。” 言尽于此,似是顺从,实则不承。 他既未否定新党诸人抱恙,也未承认可继续参政,只说“全凭陛下旨意”。 这话,换而言之,就是:你要动,尽管动;你若不动,我们也不求情。 态度——硬得不能再硬。 满殿朝臣皆是一凛。 魏瑞几乎要冷笑出声,而许居正面色大变,低声叹息。 ——果然,王擎重不肯退! 他要的,不是台阶,不是缓局,而是抗到底,甚至于借此迫天子收手。 殿中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。 然而这一回,沉默没有持续太久。 因为高阶之上,那位端坐的少年帝王,忽然轻轻一笑。 不讥,不怒,不怒反笑。 那笑容淡得几不可察,却叫众臣心头骤然一跳。 他缓缓开口,声音依旧不高: “好。” “王卿既言全凭朕之旨意,那——朕便旨意一下吧。” “这些日子里,朕心思再三,思之又思。” “新党之中,诸多大人抱恙不朝,确实令人担忧。许卿虽言无碍,可国政不可久空,兵权、户籍、刑名、军饷……皆不可或缓。” “既如此——” 他语声顿住,目光缓缓扫过王擎重、林志远,再到清流一列。 “——那便请他们,安心养病罢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