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魏瑞冷冷盯着王擎重的身影,喉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“哼”,低声沉道:“这一手够狠。” “是狠。”许居正叹息,“狠得不止是逼陛下,更是逼我们。” “若陛下真怒,今日朝堂必崩。” “新党绝不会留情,清流也无法全退,我们从前所谋的‘稳’,从今朝起,就再也保不住了。” “你可曾想过?”他转头看向霍纲,声音低沉如压井古钟,“若陛下此刻发怒,罢斥王擎重,罢林志远,驱逐新党,那便等于拔刀断臂。” “清流虽愿辅政,但如今新旧对峙,谁都不是铁桶一块。” “若陛下此刻对新党开刀,那明日,满朝皆敌!” 霍纲神色一变:“可难道我们要让他威胁得逞?” “当然不能让。”许居正眸光一厉,“但——更不能乱。” “你看看那王擎重,步步为营,言辞不烈,句句有引。” “前面说的是荐人,中间提的是缺席,最后一段已然将新党人名一一道来,末了再以‘空朝’相胁——他是故意压到这一步。” “他太清楚陛下此番所冒之险,也清楚我们心中顾虑。” “所以,他敢压。” “压得稳,压得准。” “陛下若不怒,那便被他牵着鼻子走;可一怒,便如火山喷发,连他许居正、我霍纲、甚至清流旧臣——都保不住这朝堂的格局了。” 霍纲咬牙,却不再言语。 他看得出许居正的顾虑,也明白如今的局势,远非剑拔弩张四字能描摹。 魏瑞此刻却是冷着脸,嗤然一声: “那陛下便什么都不做?就由着王擎重在殿上耀武扬威?让他逼人到此等地步,还要忍?” “忍到哪一天,整个朝堂都成他王擎重的戏台?” “许居正,你到底要保谁?” 这一句带着火气,直接点了名。 许居正眉头一皱,目光却未起波澜:“我不是在保王擎重,我是在保陛下。” 他语气很轻,却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: “不是人人都能担得起一朝之怒。” “不是人人都能顶得住一朝之战。” “你以为新党只有王擎重、林志远?” “你以为今天这些缺席之人,仅仅是巧合?” “你知道王擎重在等什么吗?” 魏瑞不语,却眼神冷然。 许居正低声道:“他在等陛下错手。” “只要陛下一言不当,他便可借势而起,倒打一口,说我皇帝刚愎自用,听不进劝谏,弃贤举私——” “到那时,不是兵部尚书一职之争,而是整座朝廷的重洗。” “他已经布好局了。” “就看陛下,愿不愿跳。” …… 说到此处,清流阵中已然沉默。 他们都知道许居正说得没错。 王擎重今日站出来,并非为了一个兵部尚书的位子。 他要的,是试探天子的底线。 若得寸进尺,便掌权势于一手;若逼得反弹,便就此脱身,带人自立,反守为攻。 而他们这些清流,不管如何自诩忠直、不阿新党,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: 若陛下此刻当场怒斥,那形势……极可能失控。 “唉……”魏瑞忽然苦笑一声。 “我总算明白了,许公适才为何再三劝‘暂授参署’,不是为拖延时间,是为留一线回旋之地。” “你是怕的不是新党,而是……这朝局崩坏。” “不是怕,而是知其可怕。”许居正声音低沉,“清流再挺,朝纲若断,也护不住陛下。” “我们是文臣,是朝臣,是辅政者,不是夺权者。” “倘若陛下真起怒火,放手一搏,那局便再无归路可走。” 魏瑞仍冷着脸,却也不再争辩。他的性子本来便直,但并非愚忠。 而今见许居正已将情势明言,终是沉声一句:“那你说,现在该怎么办?” 许居正微顿,眸光如寒星,凝望御阶之上那道年轻的背影。 “看陛下。” “若他真要破局,那我们便看他如何破。” “若他……真是那一步已定之人,我们清流,便也该守得住阵脚。” “你还信他?”魏瑞挑眉。 “事到如今,不信又能如何?”许居正轻声道,“他不是瞎赌,他若真想走这一步,必有他想用之人。” “更何况,新党之缺就算不能全补,我们也能补上一部分,壮士断腕罢了!” “只是我心中担忧的,不是他选谁,而是——这个人,够不够服众。” “能不能,镇得住这份赌命的怒火。能不能,对的住这三荐三拒!” …… 这时,太和殿中的气氛愈发沉重。 王擎重仍立于殿前,低头不语,袖中笏板却缓缓滑动,似在无声地倒计时。 他在等。 等那少年皇帝动怒,等他说出一名“自定”之人,等自己可以再次将他拦下,彻底逼出最后一步。 可他没想到的是,清流并未落荒,也未随之躁动。 他们在等。 等那个自信斩断三荐、无视逼宫的天子,到底有无真正的后招。 萧宁这边,却依旧云淡风轻。 他眼神缓缓收回,沉沉气息中,少年帝王的目光缓缓移开。 他并未立刻回应王擎重的“荐举”,更未接着宣布心中所定之人。 反而微微一顿,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。 那笑意不深,似乎还带着些许随和与惋惜,可偏偏就这一点不加掩饰的“轻”,却叫人心头一紧。 众臣心神陡然绷紧,却不知究竟要发生什么。 忽听萧宁缓缓开口,语调温和得几乎让人以为他已放下方才的暗流: “方才,王卿提到了诸多朝臣,身体抱恙!既然如此,朕倒是想要聊一聊这个问题!” “朕以为,人这一生,最重要的,其实不过一事——体魄康健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