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是。”许居正答得干脆。 “为何?” “臣忧朝局。” 萧宁轻轻将奏章放在案几之上,并未立即拆阅,反倒抬眼看他:“许卿是担心,朕今朝动新党?” 许居正闻言,眼神微变,旋即长叹一声。 “陛下心念社稷,微臣素知。” “但这新旧之争,并非一朝一夕之积,今日三相更换,震慑已足;然若再雷霆动手,恐失平衡,乱了根本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低缓,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忧虑: “臣深知,新党之中,有奸佞,有钻营,有趁火打劫之徒。但同样,其中亦不乏庶务实干之吏、调度之能臣。” “其人虽党争可厌,但在六部十三司中,皆有职司,若骤然除之,朝纲必陷迟滞,政务运转将如肢断骨折。” “臣并非求情,更无妥协之意。” “只是朝局尚未稳固,清流人手难以继位,若于此时贸然大动,恐……恐反坏陛下本意。” 许居正说到此处,终于抬头直视萧宁: “臣斗胆相告——陛下若真意改制,不妨缓而行之。待清流有能继之人,再徐图更替,不失为长策。” “臣请陛下三思。” 话音落地,殿内一时无声。 唯有那案上燃着的松香微微跳跃,在空中绕出一缕浅白的曲线。 萧宁看着面前这位已陪伴朝局十年的老臣,良久未语。 他并未接过案上的奏折,只是缓缓地、缓缓地笑了笑。 那笑意不及眼底,淡然如水。 “许卿的心意,朕明白。” “昨夜你没睡,想的就是这个?” “是。”许居正坦然点头。 “你担心朕今日雷霆震下,反伤大局?” “非是不信陛下之断,而是……担心局势之险。” 萧宁轻轻摩挲案边,手指一点点按住那封奏折,沉默许久。 半晌后,他只是淡淡开口: “朕自有打算。” “此奏,朕会看。但今朝之事——便不劳许卿多忧了。” 许居正面色微变,似欲再言,却见萧宁已经站起身来,缓缓向屏风之后行去。 语调清冷,声音不高: “时辰将至,许卿回吧。” “太和殿上,朕自会给百官一个交代。” 他不再言语,也不再回头。 殿门之外,天光渐明,晨钟初响,宫墙之外传来羽林军交替的号角。 许居正站在原地,眉头紧锁,目送萧宁背影消失在内帷之后。 他知道——他没有说服萧宁。 他也知道——今日这场朝会,仍将是风起云涌。 只是,这风,是自宫中起?还是自朝堂来? 许居正长长吐出一口气,轻轻拂袖一礼,转身步出殿门。 天色彻底亮了。 太和殿前,天光微白。 大朝之日,原本殿门尚未开启,百官便早早于丹陛前肃立列队。 然而今日这殿前,却显得尤为冷清。 晨风拂面而来,吹动朝袍衣角,响成一片,仿若预示着一场风雨即将席卷庙堂。 最先抵达者,正是身为大相的许居正。 他自萧宁寝宫辞驾归来后,未曾回府,更未稍事歇息,便破例提前抵达太和殿前,亲自掌朝之仪。 今日的早朝,他心中已知不平,故来得极早,只为将局势提前掌控,以防意外。 而果然,就在他于丹陛下方站定不过一刻,便远远见一人缓步而来,脚步沉稳,衣袍翩然。 正是王擎重。 王擎重一身绛紫朝服,身姿挺拔,行至丹陛之下,径直走向许居正,眼神沉静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之意。 “许大人。”他拱手一礼,动作毫无破绽,恭敬周到。 许居正还礼,面无表情:“王大人来得倒是早。” 王擎重笑道:“大朝重事,不敢怠慢。” 话锋一转,他从随身执事手中接过一叠薄薄的折子,双手递上。 “只是本日诸臣中,多有抱恙者,早晨接连传来奏折,请我代为呈交,还望大人查收。” 许居正接过折子,翻开一看,脸色顿时沉了几分。 只见奏折署名之人,一个接一个,皆是他这些年在朝堂上熟识的新党骨干: 礼部侍郎、刑部左丞、户部主事、吏部员外郎……其中不乏位居要津之辈,甚至还有几名昨日尚在奏事台前振臂高呼的言官,今早却纷纷称“风寒侵体”、“舌疾难言”,请辞早朝。 一封封看下来,竟已有二十余人! “全是今晨所递?”许居正语气低沉。 “是。”王擎重微笑点头,神情温和。 “身体抱恙,乃人之常情。”他说得轻描淡写,“这些日子气候多变,大人也该有察。” “……是么。”许居正冷冷抬眼。 他没有拆穿什么,只是将折子一一收好,交由身后心腹侍官。 而一旁的霍纲早已脸色铁青,他快步靠近许居正,凑近低语:“这是……给咱们来下马威来了。” 许居正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,眼中寒意渐深。 “朝前请病,本就应由内阁过目核准。”他语气平静,“王大人如此兴师动众,倒真是‘仁者之心,广济同仁’。” 王擎重似是未听出其中冷意,仍笑着拱手:“许大人谬赞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