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今日早朝,从三相到大相,从魏瑞到许居正,从昌南王党到禁军案情…… 每一步,都像他设局已久。 而现在,他们想将他逼入“两难”之地,想强让他在“法”与“私”之间作出选择? 这……或许,正中其意。 王擎重一惊,心下一凛,想开口收话,可萧宁的眼神,已经转过来。 他一句话未说。 可那一眼,比万言更重。 清流这边,原本沉默无言。 可就在众目睽睽中,看到御阶之上的那位天子始终未作裁断,许居正眉头终于缓缓皱起,转头与霍纲对视一眼,心中已有不安之意悄然生起。 “怎么还没裁?”霍纲低声道,目光沉重,“如此久的沉吟,莫非陛下……真打算强保蒙尚元?” 许居正没有立刻回应,眼神却已然转向高处那一席玄袍少年。 那少年并未动怒,也未沉声训斥,反倒只是用那种冷静至极的目光,扫视着堂下之人——仿佛是在权衡,也仿佛是在寻找某种时机。 “这可不妙啊……”许居正终于低声道,“若是陛下此时出手相保,那便不是私心,而是‘偏心’了。” 霍纲点头,脸色越发凝重: “新党虽恶,可这件事他们确实站得住理。林驭堂虽是小人,可被殴打乃是事实;宫禁乃是重地,禁军之乱可牵一发而动全身。” “若陛下这时候执意偏袒蒙尚元,外廷百官如何看?天下士子如何想?” 许居正轻叹: “最重要的是……新党正盯着陛下,陛下若不处置,便等于在朝堂上公然不讲理。失的是威仪,伤的是信誉。” 霍纲点头:“最坏的后果,是陛下清名受损。” “若此事传出朝外,”许居正声音压低到极致,“陛下不惩私党之人,反偏护旧将武夫,那些京中士人、地方儒吏,岂不会纷纷议论?说陛下也落了个‘一偏昌南王旧人’的名声?” 此言一出,两人心中几乎同时作下决断。 “不能任由局势发展下去。” 下一刻,许居正跨前半步,衣袍微动,抱拳出列,拱手而拜。 “启禀陛下。” 他声音稳重,语调平和,却直言不讳: “蒙尚元统军多年,旧绩尚在,忠心无可厚非。但此番之事,乃是宫禁之乱,军纪之犯,若不加以惩处,怕是内廷纲纪将无以为继。” “臣斗胆直言,陛下虽念旧情,知其心忠,可若在这太和殿上,公然宽纵而不问责,臣恐陛下日后威信受损。” “臣请陛下,秉公处置。” 话语落地,朝堂内再度陷入短暂的死寂。 不等众人回神,霍纲亦紧随其后上前一步,同样拱手出列。 “臣附议。” “宫禁乃是国家根基,禁军如血脉之守,若连这一点都容许含糊,那后日如何立军纪?如何保圣驾?如何令诸营效命?” 他语气虽不及许居正沉稳,但言辞更为犀利,仿佛字字都是为了“正军纲、肃律纪”而来。 “臣也请陛下治蒙尚元之罪。” 二人接连出列,朝中顿时响起窸窣之声,不少清流中人已察觉了这股风向,纷纷露出警惕之色。 而魏瑞——那位新任中相,此刻也终于沉下脸来。 他本不愿出声,本也知蒙尚元确为忠将,且为清流所倚赖之人,可眼下的情势……他亦不能不顾。 若天子今日真的护短,那只怕他这个新上任的“魏中相”,第一个就要被推到风口浪尖。 “大相与左相虽是清流,我也已升任中相,可若陛下名声出了问题,我等这清流三相,怕是明日就会被骂为‘谗佞之流’,一纸毁名。” 想到此处,他也无再迟疑。 当即步出班列,深吸口气,拱手沉声道: “臣魏瑞,请陛下斟酌大义。” “蒙尚元身为禁军要职,所犯之事,触犯宫禁,动手上官,倘若不治,当何以服人?” “臣知他曾有功、今亦无大恶,可身为军伍之人,纲纪不能废。” “臣请陛下——依律施刑,勿使私情坏大义。” 此言一出,太和殿中再无清流官员站得住脚。 一时间,几名尚犹豫的清流属官纷纷低下头去,默然不语,而那位刑部尚书则迟疑片刻,最终亦拱手附议。 “臣等亦请陛下依法施政,不偏不私,谨守天衡。” 堂内局势,如江水推潮,汹涌而起。 王擎重目光微动,看了清流诸人一眼,唇角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,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。 “请陛下治蒙尚元之罪。”他心中低语。 这一次,不只是新党在请,连清流也随之而上,天子若再不顺势而为,只怕连刚树起的声望都要跌落谷底。 蒙尚元则站在堂中,始终没有动作。 他听见了。 他当然听见了。 可他的表情,没有一丝改变。 他依旧站着,像一棵被风雪围剿却不愿弯腰的老松,一动不动,一言不发。 他明白,这一刻,天子虽曾为他撑腰,可若真要保他,也需一个“台阶”。 这“台阶”从何来? ——便从这请罪而起。 “若此罪,能保天子之清名、护圣上之声望,” 他低下眼,轻声自语,“那我,受之又何妨?” 殿中钟声再度响起,远远传来巳初时辰的更换之音。 太和殿金砖上,光影微移。 高座之上,萧宁依旧未动,只是微微抬起眼,看着面前这群恭敬列班的大臣们,一字未言,神情未变。 可那眼神之中,却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意。 就在这寂静如冰的太和殿中,一道身影却悄然动了动。 那是站在清流一列最前方的郭仪。 他垂着眼,袖中双手微微颤抖,却始终未曾上前。 他的心情,从未像此刻这般复杂。 “昌南王党”—— 这四个字从陛下口中说出时,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惊,而是本能地皱起了眉头。 一名帝王,在朝堂之上,自揭旧日派系之属,不管动机为何,在郭仪这样一位老臣眼中,都是极为不妥的事。 “明君当为天下而立,而非私门而立。” “若陛下今日为一将一言,便自陈党羽,将此人护下——那明日、后日,又当如何自处?” 郭仪很清楚蒙尚元是怎样的人。 他见过这位旧日禁军大统领在雪夜里只身夜巡,也听闻他在陛下初至东都之际,暗中护驾、屡立微功。 论忠心,蒙尚元无人可疑; 论军功,他也实属可敬。 可偏偏,今日之事,是他动手在前,错在不争的明面上。 “陛下若今日也护得住他,便难保朝臣之心不动摇,朝纲之正不撼动。” 郭仪眉头紧锁,一只手在袖中缓缓握紧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