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太和殿内! 一时之间,大殿之上叫骂声起,哗然震耳。 有人怒极而面红耳赤,有人振振有词,有人甚至手指魏瑞,欲召禁卫强行带下! 王擎重更是怒发冲冠,长袖拂起,厉声高喝: “来人,把这老贼拿下,交廷尉审讯——乱政欺君,罪不可恕!” 然而—— 就在殿中一片混乱之时,魏瑞却动了。 他不慌不乱,不惧不避,双手一撑,跪地而起,腰背挺直,宛如山岳矗立,苍老却峻拔,风中不折。 他扫了一眼众人,目光冷冽如霜,语声淡然,却比方才更重三分: “你们说我乱政、欺君?” “那我倒要问问——你们口中所谓‘忠诚’,是忠于国法,还是忠于你们的私利?” “我魏瑞身在西都二十年,不受朝宠,不谋一职,但敢问诸君——我可有一日徇私枉法?” “我可有一日欺上瞒下,掩盖真情?” “你们这些人,今日一个个挺胸振臂,说我辱君、闯殿,可你们——又何时将朝堂当作朝堂,将天子当作天子?” “你们不过是打着新政的幌子,行夺权之实!” “今日罢许相,明日逐霍纲,后日废郭仪——满朝贤臣,被你们一个个割掉,难不成还要留陛下一人孤立殿上,好叫你们各部把持,尽作家产?” 他话音刚落,又步前一步,直指林志远! “林志远,你自诩新党第一贤相,敢问你读过几本律典,晓得几条赋制?!” “你那一纸‘合署节政’,名为节政,实为篡权。百官署事竟需三审一报,府尹一案竟要三省四移,你是想节政,还是想拖政?!” 林志远本就心虚,被点名之后面色一阵青白,欲要反驳,却只憋出一句: “你这是——血口喷人!” “血口喷人?”魏瑞冷笑,“你敢当众立誓,那三百四十二个补缺之人,无一与你新党有亲?” “你敢发吏部卷宗,让百官共读,看你那些所谓‘贤才’,是何人提名、何人举荐?” 林志远一时语塞,眼神飘忽。 魏瑞再转头,看向王擎重。 “王尚书,你说我辱主?” “你可知今日新党的本奏文中,如何称呼许中相?” “你们称他‘跋扈自恃’,称他‘妨政挟势’,一纸折中九个‘罪’字——你们才是真的在侮辱这大尧三朝的中心之臣!” “你们才是真的——不敬圣上!” 此言一出,大殿再度一震! 王擎重神色剧变,抬手怒指:“你——你信口开河!” “我若信口开河,陛下自会明断!” 魏瑞声音铿锵: “我魏瑞今日闯殿,死罪无赦。” “可若我不来,此朝堂将无一人敢言真话!” “你们骂我无礼,我承认。” “可你们敢不敢承认——是你们的作为,才让这个朝廷,成了一个笑话!” “你们一边挤兑贤良,一边自诩国士。” “你们一边奉天承运,一边暗中夺权。” “你们将‘改风’当成了削骨刀,将‘新政’变成了争权旗!” “到头来,只为了你们几个人分个三司五部,争个谁坐中相,谁封左相!” “你们真以为,天下百姓瞧不见?” “你们真以为,陛下瞧不见?” “陛下未言,是在听,是在看!” “可你们——连装都懒得装了!” 魏瑞此时面色肃穆,眼神如炬,一字一句都如千钧之重,砸在众人的心头! 一众新党官员面面相觑,竟然无人敢再出口辩驳! 他们忽而意识到,眼前这位老臣,不是来求官,也不是来邀名。 他是真的,准备把命搭在这口气上! 他无所畏惧,也无所求。 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手! 朝堂之上,竟被一人压制得——偌大新党,竟然无人再言! …… 魏瑞缓缓收声。 他转身,再次面朝御阶,身姿挺拔。 “陛下。” “魏某狂言至此,该当何罪,请陛下处置。” 他缓缓屈膝,再次跪地。 没有惧色,没有后悔。 他从未想过能改变什么。 但他也从不允许,自己坐看着大尧的根基,一点一点被这些人锯断。 他可以死。 但死前——必须说! 太和殿中,大殿无声。 所有人的目光,都落在那跪地老臣的身上。 也落在——那高座之上,一言未发的帝王身上。 风,掠过殿梁,拂动金缕帐幔。 大殿肃杀之气,已然积满天顶。 魏瑞跪伏在大殿中央,双膝紧贴冷硬的金砖,额头微垂,眼中却没有丝毫动摇。 这一刻,他心中无惊、无惧,也无悔。 他早已预料到,这一跪,便是诀别。 他魏瑞,三朝为臣,虽未登极位,却也执笔定制,遍阅国策,堪称一代名臣。 只是他性格直、性情烈,见不得假仁假义,听不得颠倒黑白,向来直言敢谏,不避权贵,因此才被贬往西都,挂着个“西都大相”的虚名,年年俸禄半裁,朝政却连门槛都不得进。 这世道,要想活得久,嘴得软、腰得弯。 可他魏瑞,嘴不软,腰也不弯。 今日他能站在这里,全然是用命拼出来的。 说话前他就想好了结局。 从西都出发的那一日,他就知道——自己必死无疑。 不为别的,只因为对面的,是个新皇。 一个年轻的新皇。 一个据说出身王府、母妃早亡、少年落魄的皇帝。 一个曾被全天下读书人视为“荒唐、庸弱、不堪大用”的皇帝。 “荒唐”、“纨绔”、“昏庸”,这三字伴随了他少年大半生。 如今这个陛下,刚刚即位不过一年,破三党之乱,立新政大纲,风风火火,号称改风而治、补缺而行,可魏瑞一眼就看出来,这哪是什么“新政”?分明就是旧术换皮,权术弄人! 若这位真是贤君,怎会容得王擎重、林志远这帮口蜜腹剑之人得势至此? 若他真有远见,怎会裁去许居正、罢黜香山旧人,重用一群嘴皮子快过脑子的“空谈者”? 一味纵容新党,罢黜清流,扶持亲信,清洗旧臣,这样的天子—— 要么是没本事分辨是非; 要么,是故意放纵,心胸狭隘。 无论是哪一种,都绝不可能容得下他魏瑞。 更何况,他刚才那番话,句句诛心,字字凌厉,若落在寻常皇帝耳中,早该龙颜震怒,当场发落。 “你这老东西骂得倒是痛快,只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骂了几句死罪吧?” 魏瑞知道,新党那些人若掌刀,他已是砧板之肉。 他们最怕的,不是他魏瑞的嘴,而是他魏瑞的名。 三朝之臣,天下皆知,笔笔皆真、言言有理,如此一人,若是留在朝中一日,便是他们一日之患。 “陛下若不想听,斩了便是。” “也好,我这条命,值个清白。” 他闭目待命,等那圣座之上传来一声冰冷断喝,或是御前侍卫上前,按住他的肩膀,拖出殿外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