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为何此次,竟连一句征询都没有?” “陛下……是否忘了临州,还有你?” 庄奎终于放下战刀,转头看了他一眼。 那眼神淡淡的,却带着一丝古怪的安静。 “陛下未忘。” “是他们……不敢提。” 徐学忠一怔:“你说什么?” 庄奎起身,走到案边,拈起一封未拆军函,随手搁回。 “我的性子,你不是不知道。” “人上人下,朝中朝外,我向来不喜规矩。” “当年我敢在帅台上顶了王擎重一句。” “他那时候还只是户曹监——现在是吏部尚书了。” “你说他会怎么报我?” “更别说,我曾当众斥过林志远那个狗才,罚他军营外站到天明。” “这些人,哪一个是大度之辈?” “如今他们得了权,谁敢荐我?” “谁敢用我?” 徐学忠神情复杂,一时间竟无话可说。 他知道庄奎说的不是虚言。 他这个主帅,刀下不讲情,案上不讲礼。 打仗第一,别的都靠边。 得罪人,不是偶尔——而是常态。 这几年,陛下在临州借兵,他便借。 朝中来人调将,他便调。 可只要谁开口提一声虚政花功,庄奎便当场驳回。 徐学忠低声道:“可陛下不是那等小心眼之人。” “他该知道你忠心。” “你……也辅佐过他,替他破了两城,断了三线。” “若不是你在潞北一战突围成功,陛下那时——” “我不图记功。”庄奎忽然打断他,语气平淡。 “我只是,打仗。” “陛下若记得,我便在。” “若不记得,我便守这临州。” “我一人,值一军。” “朝堂之上,不缺个庄奎。” 帐中一时沉寂。 冷风自帐缝灌入,摇得案上灯影如水。 徐学忠张了张嘴,终还是没劝出来。 他看着庄奎的侧影,那双曾提刀一跃斩敌于万军之中的臂膀,此刻却按在一张普通木案之上,如山如沉。 这人,天生是将。 可就是因为“太像将”,反倒永远只能是将。 永远不能是——官。 外头忽传来声响,是几个亲兵和幕僚走了进来。 “将军,兵符调度案请示。” “新拨粮策未决,需印讫才可派送。” “西营守将求请调补……” 几人一涌而上,将一叠奏册按在桌前。 徐学忠见状,眉头一蹙:“都什么时候了?” “主帅今夜心绪难安,你们……” “让他们进来。”庄奎忽然抬手。 他走回案前,披甲而坐,拿起那叠文书,顺序翻阅。 “这一份,明日送往府衙,粮策按秋例走。” “这份,让胡烈接手。” “西营的调任,依旧暂缓。” “还有北路营那批箭料,若再不送,就让韩务亲自入城催督。” 一项一项,如风中不动之山。 徐学忠望着他,眼神一点点复杂。 几个亲兵却都看呆了。 其中一人小声道:“主帅……您真的不问陛下那边了?” “说不定是忘了……” “说不定明天,就有调令来了……” “您……您当真不在意?” 庄奎没回头,只淡淡吐了四个字: “我不等人。” “我只守地。” “朝中官再大,也不曾为我挡过一矢。” “可这临州,若失了我——谁守?” 他一句话,帐中诸人皆默。 徐学忠张口,想说什么。 最终,却只能低头。 庄奎放下最后一页文书,起身环顾一圈: “都出去。” “军机暂缓,明日议。” 众人不敢多言,纷纷行礼退出。 庄奎走至帐门,掀起一角。 远处城头的火光还亮着。 那些兵,那些城,那些年年要杀出去又要守回来的土地。 都是他认的。 不是皇恩,不是朝赏。 是兵血,是兄弟,是他走一步留三印的地方。 他低声自语: “陛下若用我,不必封诏。” “若不用我……也无妨。” “我不欠。” “也不求。” 身后夜帐空荡,火光摇曳。 刀影在墙上晃动。 像一个人,站得久了—— 早已忘了去往何方。 只知,这地,还未弃。 夜更深了。 帅帐之中,灯火未熄。 寒风自帐缝灌入,掀起帘幔微动,发出细微哗响。 帐外已无人声,连营中的号角都停了,仿佛这天地间,唯剩那案几上一盏盏孤灯。 庄奎坐在那儿。 一言不发。 盔甲未卸,神情淡漠,眼神却落在一枚铜盏之上,出神许久。 忽然,帐门微动。 徐学忠掀帘入内。 手里拎着一坛酒。 他没穿甲,也没带剑,只着一袭军中便袍,脚步略沉,眉间满是藏不住的情绪。 庄奎抬眼看了他一眼。 没说话。 徐学忠径自坐下,将酒坛放在桌上,“砰”地一声,震得灯火微晃。 他抬头看庄奎,眼神里有点意味深长。 “都走了吧?”他说。 庄奎点了点头。 “嗯。” “你不赶我?” “你又不是吵闹的人。” “那行。” 徐学忠亲手撬开封泥,酒香立起。 他倒了两盏,把一盏推到庄奎面前,自己端起一盏,一饮而尽。 “今儿个这酒,应该早就喝了。” “可惜……不是庆功。” 庄奎却没有动。 他只是看着那盏酒,盯了半晌,终还是没拿起来。 “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。”徐学忠缓缓说。 “你以为我不知道,其实我全知道。” “你今儿个太不一样了。” “你心里憋着事。” 庄奎淡淡道:“我没。” “你有。” 徐学忠看着他,眼神带着一点劝,也带着一点怜。 “以往补缺、选才、论功……你哪一次不是连问都不问。” “我们这些副将还在底下窃窃私语,你倒是自顾演兵不回头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