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皇都之巅,龙气重凝,紫气东来。 万民仰望,热泪纵横。 这一刻,所有人都知道—— 大尧的天子,真正归来了! 夜色沉沉,洛陵城内的府邸群落在月光下静谧如眠,唯有一处宅邸,灯火未熄,文墨犹浓。 这便是中相许居正之府。 此刻,书房之中灯火辉煌,三道身影正围坐一方画案前,气氛沉凝,却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焦躁与紧迫。 “唉,三日之后……”许居正轻轻抚须,眉头紧锁,“便是改风日了。” 话音落下,满室一片沉默。 改风日,乃大尧自太祖年间设立的朝廷大典,自始便为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政务之日。 所谓“改风”,意在革弊除旧、布新兴政。 历代天子,皆需于此日登临金銮,率文武百官,宣读《年策诏书》,确立当年政纲、布达新制、明断律条,或赈灾免赋,或黜陟百官,或改朝律、立新令,皆可于改风日一并颁行。 朝中上下、四方郡国,皆以改风诏为新年准则。 可谓一纸诏出,天下震动。 往年改风,多为常例修补,改则多有节制。 但逢国难、战乱、政争之后之改风—— 往往也便是一次……改天换地之日。 霍纲放下手中的茶盏,目光沉静如山,低声接道:“这一年,实在太乱了。” “北境初春动荡,孟党之乱,左相穆起章又起兵作乱。” “之后四王之乱,战火连绵。” “到现在,才总算初定——可百姓苦矣,百官惶惶,大尧国脉……也折去半条。” “今年改风日……怕是比历年来都要更难。” 郭仪素以冷面著称,此时也叹出一声长气: “往年改风日,旨在宣政,布德、立制、疏弊、革吏,安民心。” “可今年不同。” “今年,是大劫之后的第一个改风日。” “若陛下此时无有对策,无法定下根本大策以止乱革弊、振百官之纲、安社稷之本……” 他语气一顿,看向许居正与霍纲,眉宇之间满是忧色。 “那恐怕,百姓的期待,会转化成一次真正的失望。” 许居正闭目不语,沉思良久,缓缓开口:“过去一年,三朝不安,十府动荡。文臣党争,武将离心。尤其左相一案,更动摇根基。” “百姓言道,宫廷乱,不如田间活;将士言道,今日奉军令,明日即叛乱。” “他们不是不忠,不是叛国,而是……不信了。” “信心崩,则人心散。” “我们需要一场革新——由上而下,斩断旧制,重整纲纪。” 霍纲缓缓点头,沉声道:“可问题是……陛下是否有此胸襟与手段。” 郭仪冷声一笑:“他有兵,有武,确实无敌。” “可治国,讲究的是仁政、律法、内务、财政、三省六部调配有序。” “我从政四十年,从未见他在朝中处理政务超十句言。” “他能带兵破敌万人,可让他管一州粮赋、三道律令——他……能么?” 许居正轻声道:“莫要妄下断言。” “虽未有朝政之功,但他既能一人挽天下倾局,便非庸人。” “不过……”他语气又沉了几分,“若陛下真无对策,那今年的改风日,怕是将成为天下人诟病的笑柄。” 霍纲深吸一口气,面色凝重道:“百姓如今虽因陛下归来而欢腾,可这份喜悦,若不能以实际善政延续,三月之后,便会烟消云散。” “喜悦易散,怨气难解。” 郭仪点头附和:“是啊……毕竟,天底下的百姓不是傻子,他们看的是米价、是赋税、是有没有乱兵扰民,是有没有苛吏压榨。” “这些,都不是一柄剑能解决的。” 夜渐深,灯火如豆。 许居正府邸中,余香未散,席下诸人皆神情凝重,连连低语,不复白日官场的矜持威严。 案上文墨堆积,诸般奏本、律例、地方来报、民间杂章堆满书案,众人面前的清茶已冷,却无人察觉。 “那二位以为,”霍纲忽然开口,沉声道:“咱们大尧这位天子……除了手中这一柄剑外,是否还能提起笔来,治得这江山国政?” 话音一落,满屋皆静。 郭仪双手交握,低垂着眉眼,神色平淡:“老实说——我不乐观。” “帝王之道,并非止于武功。” “我见过太多英雄末路之人,一生骁勇,却败在治国安民之上。治军,可一将定万里;可治国,非一人可图谋,文治纲纪,需十年打磨。” 许居正轻叹一声: “陛下这一年征战连连,从琼州起,到北境,再至上南村,确实功勋赫赫,威震四海。但……他有处理政事的底子么?” “我等从政三十载,尚不敢言‘通达政术’。” “陛下少年时便远离朝局,这一年又在外征战。他有几时,真正参与过朝政?” “可如今,一纸年策诏,将由他亲书。” “这份年策——将决定大尧今后一年的朝纲方向、律令革新、赋税修订、兵力整编、吏治肃清、疆域防御……甚至关乎一国兴衰。” “他……真能写得出吗?” 屋中几位老臣皆是一阵沉默。 郭仪冷哼一声,道: “他若不是武功卓绝,这皇位还能坐得稳?先帝要的,怕本就是一个能保江山之人,而不是一个能修法度、安民心的圣王。” “若非这改风之责为历代天子之必举,谁又敢让这等‘剑锋’之人来定天下之律?” 此言一出,屋内再度一静。 霍纲摇了摇头,道:“话虽如此,可眼下的局势,不得不改。” “民心动荡,朝野不稳。四王之乱方平,北疆那边,只怕,也不会一直这么平静。” “若此时,陛下年策中再无以民为本、以法为纲、以治为上的言策……我们朝廷的威信,将彻底失去。” 许居正点头:“这才是我等今日聚于一堂的目的。” “即便陛下才学不足,心志不明,我等老臣也不能坐视。” “改风之日,既为诏布天下,亦为万象更新。” “陛下若无策,我等便上表进言,辅之以纲目,定之以条章,使其有所施展,有所依凭。” 郭仪沉声接道: “我郭某,虽素来不喜与党争为伍,但若能在改风之日,于金銮殿上进策三条、劝改两事、革弊一律——便也死而无憾。” “我也如此!”霍纲咬牙,正色道,“这一年,百姓之苦,我看在眼里。朝廷再乱下去,这江山便再护不住了!” 一名户部中丞低声道: “陛下若不能定策,不如由三省六部拟章草百案,列明十条政改之纲,三司核查,待陛下拍定,可免空言误国。” “不可!”许居正却是摇头。 “此事须陛下亲决。若由下官拟草,反成宰辅越权、君权虚设之笑柄。” “更何况,如今百姓之所以依然愿意信他,不是因为我们这群老头子坐在这儿出谋划策,而是因为他能冲进火海中救人,能在万人军前独掌乾坤。” “他若不亲定政纲,百姓那份热血,也就散了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