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手中执起一柄白玉茶匙,轻轻搅动铜炉上的茶盏,轻烟氤氲而起。 屋内灯火不明不暗,将他脸上的神情渲染得深不可测。 “信服啊。” 他忽然出声,语调极轻,像是闲聊。 “你跟了我多久了?” 信服一怔,随即拱手道:“回王爷,十七年。” “那你说……以你对我的了解,我会信一个早在昌南王府最弱势的后,就开始效命昌南王党的旧部,会突然转投本王么?” 信服低头,答道:“王爷心思深沉,属下不敢妄测。” 晋王轻轻一笑,抿了一口茶,凉意滑入喉间,似酒似冰。 他眯起眼睛,轻声道: “你不敢说。” “可我,敢说。” “我——是不信的。” “一个人,一旦忠过一次,就不会再轻易忠第二次。” “尤其是那种,替死之人。” 信服听到这句话,眼神微微一变。 晋王却依旧语气平缓,继续说道: “但偏偏——这样的人,才最好用。” “你信他不信,他自己都未必知道该信哪边。” “他若真想投靠,那自然是好事。” “他若心怀二意,也好。” “因为,他会怕。” “怕走错一步,万劫不复。” 他缓缓踱步回到案前,将茶盏放下,目光忽而转冷,盯着信服,语气一沉: “但我想知道的是,你怎么看他。” 信服拱手,语气斟酌: “王爷,属下不敢妄言。” “不过属下以为,蒙尚元此人……” 他顿了顿,轻声道: “或许是被夫人那边……逼得太紧。” “禁军之位固然尊崇,可他出身边军,心性不定,未必愿久困朝堂。” “而夫人如今掌控重权,车队有异,风雨欲来。” “他若是自保,确有可能。” “但若要深信不疑……” “尚需谨慎。” 晋王闻言,淡淡点头,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指间的扳指。 良久,他低声笑了一句: “果然是你,一直最懂我心。” “我心里想的,与你说的几乎一样。” 他放下手中物什,语气忽然轻松了几分。 “这世上,有太多人以为,只要做得滴水不漏,就能骗得过我。” “可偏偏我最不信的,就是这种‘滴水不漏’。” “越是说得真切,越是演得自然,越可能有鬼。” 信服垂眸:“王爷英明。” 晋王看了他一眼,忽而低声道: “你说说看,蒙尚元此番带回来的情报中,有几分可信?” 信服沉吟少许: “他说任直一在车队中,属下不信。” “若真有那等人物,车队何须遮掩?怕也早已嚣张跋扈。” “更何况……那位杀了付长功的黑衣人至今无名,卫清挽从未正面提起。” “他们或许是在虚张声势。” “故意抬高声势,阻王爷再动杀机。” “属下以为——此举虚多于实。” “再者,他言‘车队暗藏杀招’,劝王爷‘暂缓动手’,此言反倒令人起疑。” 晋王闻言,缓缓勾起唇角。 他淡淡道: “说得好。” “人啊,越是劝你不要动手,越是怕你真的动手。” “若换作我卫清挽,早早回京才是正途,又岂会在这半道磨磨唧唧?” “我不信她不急。” “我更不信,她这时候敢冒然赌一场‘天机榜第七’的虚名。” 他顿了顿,缓缓起身,背负双手,走到案边,将那一页未曾写完的书信重新展开。 笔墨未干,字迹挺拔如戈。 “信服。” “属下在。” “把这几日琼州官道沿线所有消息,都给我一寸寸查清。” “尤其是车队驻足的路线、停留的节律、明哨暗哨的位置。” “——我倒要看看,她卫清挽这一次,到底是藏了什么底牌。” 信服拱手:“属下这就去办。” 他转身正欲离去,身后晋王却忽而又补了一句: “还有。” “那位黑衣人——无论是谁,一定要查出来。” “查不出来,就动手逼出来。” “我要让她明白——靠诈,是压不住本王的。” “若她真有杀招,那就叫她现在便使出来。” “若她没有……” 晋王冷冷一笑,眼神如刀: “那我便叫她……半途葬骨。” …… 夜色如墨,沉沉笼罩山野。 虫鸣渐歇,风过林梢,枝影婆娑,似是无形的手指拂过山中脊骨,带来一丝难以名状的寒意。 车队已于半山腰驻扎,护卫依旧严阵以待,唯有篝火处偶尔传来几句低语,随即便被风吹散入夜色之中。 今夜无月,连星光都被厚重云层遮去,整片天穹仿佛蒙了一层黑纱。 正是这万籁俱寂、人声不显的时候,一道黑影悄然从营帐后绕出。 脚步轻而无声,踏在松软落叶之上毫无动静。 是蒙尚元。 他披着一身灰袍,裹得极紧,左手按剑,右手捏着一道折叠起来的地图,快步穿过前营外围,直往主车而去。 守在车旁的亲卫见到他,并未阻拦,只是轻轻拱手退后几步,默默为他挑开车帘。 车内,依旧燃着一炉静香,香气淡然清远,不浓不腻,恰如那位端坐其中的女子。 卫清挽倚于车榻,身披素白长袍,头发已散,未挽髻,却不显半分慵懒,反而更添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。 她正端坐于案几之前,案上茶香袅袅,一盏盏布置规整。 “来了。” 她声音极轻,却清晰穿透香雾。 蒙尚元俯身一揖,沉声道: “夫人。” 他走入车内,轻轻放下外袍,露出贴身黑甲,双手奉上手中地图,神情肃然。 “外头无人尾随。” “暗哨两重,皆未有异动。” “属下已设下障眼,今夜这一趟,不会被发现。” 卫清挽点头,目光落在那幅图卷之上,却并未翻开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