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天色微阴,乌云如潮,从远山间缓缓压来。 琼州官道沿着连绵山岭蜿蜒曲折,曲折之间,忽高忽低,时而通坦开阔,时而隐于山林之中,似一条潜藏于世的墨龙,蛰伏不动,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。 山风自高处吹来,卷起松枝颤抖的簌簌之声,仿佛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,也随之悄然蔓延。 隆隆马蹄声由远至近,一支车队正行进在这段被称作“云松岭”的山道之上。 十余辆马车缓缓而行,车帘紧闭,周围护卫皆着黑甲,腰佩长刀,目光肃冷。 这般阵仗,即便远望,也叫人知晓此行绝非寻常商旅,反倒似是押送要犯,又或是某位贵人的密行。 而在车队前方,铁拳骑着那匹膘肥体壮的灰马,眉头微蹙。 他不时回头看看主车的方向,又扭头望向山道尽头,似是在等待着什么。 身后,副将低声靠近,附耳禀报:“铁统领,蒙将军还未回来。” “都过了三日多了。” 铁拳沉声应了一句:“知道了。” 话虽如此,他语气却未显急迫,只是目光中略微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。 前方云雾缭绕,山道转角处早已隐入浓雾之中。 山林苍翠,枝叶繁茂,阴风阵阵,吹得他掌心微冷。 忽然,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破沉寂。 铁拳眼神一凛,抬手做了个手势。 片刻之后,前方雾气间,一道骑影奔来,正是身披黑甲的蒙尚元。 铁拳这才微松一口气,立刻策马迎上,沉声问道:“前方可还安稳?” 蒙尚元翻身下马,甲胄未脱,身上还沾了些泥迹,显然是亲自探路而回。 他朝铁拳点了点头,未作多言,只是抱拳道:“我先去见夫人。” 铁拳点头应道:“夫人在车中等你。” 言罢,转身快步上前,来到主车车前。 车帘垂下,香气隐约飘出。 铁拳低声禀道:“夫人,蒙将军回来了。” 车内一片寂静,似有香烟浮动,半晌才传出那道熟悉而清冽的女音: “让他进来。” 铁拳躬身退开。 片刻后,蒙尚元走上前来,轻轻掀起车帘,躬身一礼。 “属下蒙尚元,参见夫人。” 卫清挽今日一身绯红软纱,头戴珍珠银簪,静坐在车厢软榻之上,眉目淡然,手中执着一盏温茶,姿态端雅从容,仿佛身处宫中而非山野。 她未曾抬头,只淡淡一句: “坐吧。” 蒙尚元应声入内,收敛甲衣上的尘土,双膝跪坐于案几旁。 他神情肃然,语气简练。 “回夫人,属下已巡探过前方几十里地势。” “地形狭长,约两处弯道,三处陡坡,皆为埋伏之地。” “但目前未发现伏兵痕迹。” “另,官道右侧山体有明显滑坡迹象,昨夜山风过强,树根松动。” “属下担心山石滚落,已命人提前清理,并派三十人前往绕道开辟小路,以防不测。” 卫清挽点了点头,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。 “你走了多久?” “约三日多。” “有无异常?” 蒙尚元摇头:“未见敌踪,但山中有三处兽行痕迹,疑似人为引兽误导视线,属下已遣人查探。” “另外,有几名斥候汇报,在一处山坳曾闻远处钟声三响,节律均匀,不似自然风铃,或有异象。” 卫清挽略一沉吟。 “……安排人继续盯着。” “你亲自去?” “是。” “为何不让副将前往?” “前方地形复杂,我熟悉。” 卫清挽淡淡点头:“你很谨慎。” “此路多危崖密林,不容有失。” “后续三日内车队行进路径,按你建议调整。若前方再有险段,你需亲自踏查。” “明白。” 她不再多言,只是抬手端起茶盏,轻轻一抿。 车厢内沉默下来。 窗外风吹枝动,细雨欲来,空气中弥漫着山林潮气,冷而幽。 蒙尚元神情肃穆,垂眸不语。 似乎在等待下一道命令。 但卫清挽并未再下令。 她只是淡淡道了一句:“你退下吧。” “是。” 蒙尚元起身一揖,缓步退了出去。 车帘再度垂落,将车厢与外界隔绝。 卫清挽目光平静,望着茶汤之中的浮叶发呆,良久未语。 她并未察觉出异样,也没有多问一句。 似是对这位旧部极为信任,亦或……一切尽在掌握中。 而车厢之外,铁拳看着蒙尚元离开后微微皱了皱眉。 他总觉得……蒙尚元今日的眼神,有那么一瞬,是晦暗的。 像是有什么话,没说出口。 又或者,是说了太多,只没让人听懂。 但那只是他一闪而过的直觉。 他摇了摇头,将心头杂念压下,转身看向前方朦胧山道,低声吩咐: “让人小心些。” “今日雾重。” “这天,怕是要变了。” …… 一日多前,晋王府。 夜幕低垂,天色愈发沉暗。 晋王府深处,重重院落皆已熄灯,唯独主殿西侧的偏厅内,灯火未灭,檀香袅袅,香雾萦绕。 四方皆寂,唯有薄风从窗棂缝隙间悄然钻入,吹得纱帐轻轻晃动,似梦似幻。 偏厅正中,一张雕花木案前,晋王一袭素黑寝袍,正负手而立。 他站得笔直,背影嶙峋,在烛火映照下于墙上映出一抹幽影,仿若一尊伺机而动的猛兽。 方才那一场密谈尚未散去的余味仍在空气中回荡。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外,良久未语,仿佛仍在回味着与蒙尚元那杯对饮之后的余韵。 忽而,他抬手,指节轻敲案几,发出“笃笃”的脆响。 声音虽不大,却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。 不多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 一名灰衣中年人快步入内,动作娴熟地关上门,低头行礼。 “属下信服,拜见王爷。” 晋王未回头,只是淡声问道: “刚刚离开的蒙尚元,一路可还顺利?” 信服低头应道:“一路通畅。护送他出府的几名亲卫皆是属下安排,没有人跟踪。” 晋王这才点了点头,似乎终于安下心。 片刻后,他转身看向信服,眼神幽深,嘴角微挑,语气却依旧温和: “他走了。” “留下的,是许多问题。” 信服垂手肃立,静静等待着主子的下一句。 晋王却并未急于开口,而是转身走向窗前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