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直到,下一刻。 一名身穿粗布短衫的老者,颤颤巍巍地站出人群。 他看了良久。 听了良久。 终于,在剑台之下百丈之外,缓缓跪下。 双膝落地。 骨骼发出轻响。 “陛下。” 他的声音低哑,如风中碎叶般轻颤。 “别打了。” “回去吧……” 周围数人皆是一怔。 随即,有人认出,那是南街的王老,早年间曾为县中教谕,如今种田度日,口碑极好。 有人惊道:“王老?” “他也跪下了?” 王老抬头,看向那台上之人,布满老茧的手重重一叩地面: “这世间,不止胜负。” “还有命。” “我们这些老骨头不值钱。” “可陛下,值钱啊……” 寂静几息。 又一人跪下。 是街角卖馄饨的刘婶。 她声音沙哑,却坚定无比: “陛下吃过我家的馄饨。” “他当年带着香山学子来我们摊前,没要钱,还谢我。” “我知道他是个好人。” “我也知道,他为我们才站在那里。” “可我不想他死。” “他死了……我孩子以后吃什么?” “谁还能替我们出头?” 她一边哭,一边跪。 肩膀一抖一抖。 泪水落在尘中。 接着,第三人跪下了。 是个卖灯的年轻人。 “陛下曾让我送灯入宫。” “说是点给皇后娘娘看的。” “那日我赚了一年的钱。” “那盏灯,是我亲手做的。” “可若他死了……” “我这辈子,再也不点灯了。” 第四人。 第五人。 第十人。 第一百人。 “我也跪!” “陛下不能再战了!” “求他回来吧……” “谁都可以输,但他不能死!!” 跪声如潮。 从街头到街尾。 从楼阁到屋檐。 从茶棚到市口。 一人接一人。 十人接百人。 人心,如浪! 有人捧着孩子跪下,有人扶着老母跪下,有人拄着拐杖跪下,也有人哭着喊着——“我不想他死啊!!” 哭声,从四面八方传来。 情绪,如压塌的堤岸,再也止不住。 “我儿子五岁。” “是陛下减赋,他才能进学堂。” “我不能为他做什么。” “但我可以……跪一次。” “求他活。” “我妻子难产,是陛下设施局广开女医,才救回一命。” “我没机会谢过。” “今日,就谢这一跪吧。” 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冲出人群,跪地大哭。 “我记得他!” “我记得他!!!” “他来我们村修桥的时候,是他亲自跳下河里救人!” “他是皇帝啊!!!” “皇帝为什么要站在那里让人砍啊!!!” “陛下!!!” “别打了行不行啊啊啊——” 他声嘶力竭,跪地不起。 身旁的母亲将他紧紧抱住,哽咽得说不出话来。 越来越多的人跪下。 有的说不出理由。 有的只是在哭。 有的是心痛。 有的是悔恨。 也有的,只是单纯地、不愿那个人死。 因为他们看见了—— 那台上的人,是他们的皇帝。 是他们曾笑过、议过、猜过、忽略过的人。 是他们从未真正看清过,却又一次次默默替他们扛起风雨的人。 今日,他们终于看清了。 也终于知道,他为他们流了多少血。 所以他们跪。 不是因礼。 不是因惧。 是因敬。 因悔。 因爱。 风更大了。 纸张翻飞,万民书的一页页卷起,在风中飘洒。 有字迹模糊。 有泪渍成印。 一页被风卷至剑台之下,缓缓落在血迹斑斑的石砖之间。 那一行字很小,却笔画笃定。 【愿君无恙。】 这场跪,整整延绵了一炷香。 从日中。 至日偏西。 日色微冷,天光渐暗。 可那一整条通往长亭的街道,仿佛从未如此温暖过。 因为这世间最冷的地方——今日,为一人,彻底温热了起来。 那一刻的天地,无人言语。 那一刻的万民,皆匍匐在地,只为一句: 【陛下,活着回去。】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