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官道,悠远。 春风自山林拂过,吹动老者青衣微扬。 秦玉京走得不快,背影却比天更沉。 三十年一剑。 他于此地立约,再临此境,本应收一州而还。 未曾想,竟是空手归去。 不是无敌。 而是无敌的剑,未出鞘。 …… 弟子们远远跟着,不敢言语。 秦玉京却未恼,反而难得心静。 直到前方官道拐角,一抹黑影突兀而立。 那人一身黑衣,斗笠压面。 步伐如钉,毫不让路。 秦玉京停下脚步。 眉头微挑:“拦我?” 黑衣人作揖,声音低沉: “秦老,属下奉陛下之命,特来相迎。” “陛下?”他轻声一哼,“大尧新君?萧宁?!” 黑衣人恭敬点头: “正是陛下。” “此次比剑之局,陛下另择他日,再定新约。” 秦玉京未语,黑衣人继续说道: “淮北王已伏诛。” “其所立之比剑诏令,皆为伪令,陛下不予承认。” “请秦老理解,望您他日亲至大尧,再比三剑。” 话落,他低头静候,不敢造次。 这一刻。 空气中多了几分沉。 老者负手而立,半晌未发一言。 周围林风静止。 鸟雀无声。 他眼帘微敛,似在思索,又似在品味。 良久—— 他忽而轻笑一声,嗓音低沉,带着几分年岁打磨的冷冽: “好一个萧宁。” “好一个……借刀杀人。” “隔岸观火。” “用我秦某人三十年之威,震民心,立局势。” “却在最后一刻,让我收剑而去。将那淮北王,彻底推向地狱。” “这一局……” 他微微摇头,笑中带叹: “妙。” “真妙。” 黑衣人拱手,静立不语。 秦玉京仰头望天。 日落之下,天色泛红。 “我这把老骨头,几十年横行天下。” “谁人见我,不称一声剑圣?” “却不曾想——” “有朝一日,也会被人……拿来做一招‘棋’。” “还是做得这么自然,这么漂亮。” “连我自己……都未察觉。” 他顿了顿,忽然问道: “你叫什么?” “铁拳。” “天机山榜第几?” “第二十七。” 秦玉京点点头,神色意味不明。 “以你之能,竟愿为他递话传命?” “看来……你服他。” 铁拳沉声答道: “陛下胸中有山海,眼中有天下。” “属下愿为其驽马。” 秦玉京笑了。 “驽马?” “那你主子……怕是那驾九州的千里龙驹了。” 他再次望天,叹息更深。 “你知道甲子魁首吗?” 铁拳一怔,旋即点头: “神川六十年一魁。” “陛下,莫非是这一届的甲子魁首?!” 秦玉京缓缓闭目,喃喃低语: “甲子魁首……正是啊!之前,我还觉得是天机山的推断出错了。” “如今一看,此子确实有些能耐啊!” “早该想到的。” “能让诸葛南投书信。” “能让诸多朝臣以命为赌。” “能掌握如此多暗线,却藏得深到连我都未察觉。” “他若不是甲子魁首,那这世上,便无‘魁首’了。” 他蓦地睁开眼,目光锐利如剑! “此子,非池中之物。” “将来——必定搅动神川!” “而我秦玉京——” “竟然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棋!妙手,妙手啊。” 说着,他忽然笑了。 那笑,不是愤怒,不是嘲讽。 而是那种经历百战之后,终于遇上一人能下得起棋,接得起势的——快意。 “去吧。” 他摆摆手,示意铁拳离去。 “告诉你家皇帝。” “这场局,他赢了。” “但秦某人,欠的那三剑,可不是不还的。” “改日,再见。” “我自会带剑,再赴长亭。” 铁拳深深一揖,转身离去。 风再起,林叶微动。 秦玉京背影一转,缓步前行。 斜阳照在他肩头,拉出一道极长的影子。 风从他衣袍穿过。 那柄沉寂已久的剑,在他背后轻轻作响。 夜,沉如墨。 洛陵北市。 风,从城墙缝隙间悄悄灌入,卷起地上的尘与落叶,在街角徘徊不去。 偏院之内。 蜡火微摇,檐角悬灯随风微晃,映出墙上一道高瘦的影子——汝南王萧真。 他正静静立于窗前。 窗扉半掩,院中死士早已就位。 墨染悄然踏入,低声禀道: “王爷。” “探子来报——” “洛陵局势已定。” “叛乱平息,淮北王已死。” “陛下重新登堂,一锤定音。” “南门、北门尚有些许骚乱,但不过是余波翻浪。” “不过半日,也将被扫清。” 汝南王闻言,眉头微拧,却未言语。 他凝望窗外,眼神仿佛穿透夜色,看向那无尽黑幕之下的帝城四角。 “……这么快。” 他缓缓吐出一声轻喃。 “原以为,最少还能乱三日。” “这萧宁……” “当真比我想的,还要狠。” 他转身,步履沉稳,缓缓走回案几前,披上外袍。 眼神凌厉,语气却平静如水: “准备吧。” “出城。” “我得回汝南。” 墨染面色微动。 “现在?” “王爷……真的要走?” 萧真淡然道: “不走,等着让他上门请我么?” “他虽然没明说。” “但我若再留京一日,就是在给他动手的机会。” “我汝南王若真成了‘擅离领地’的先例。” “陛下杀我,百官都得点头称是。” “可只要我现在走得干净,足够快、够隐秘。” “将来他说我擅入京畿,我便可说——” “我从未离境。” 墨染沉思一瞬,点头: “属下明白。” “路线早已拟定,隐巷绕行,直通北门荒道。” “守门者皆是我们之人,可随时开关。” “外有三批暗线,接应出城之后的转移。” “且……所有落脚据点,今晚便焚。” “从此,王爷来过洛陵的痕迹——” “寸寸不留。” 汝南王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,缓缓点头。 “好。” “付长功呢?” “等在外巷。” “随时可动。” “嗯。” 他负手而立,闭眼一瞬,缓声吐气。 “走吧。” “此局既破——” “便退。” “来日再聚风云时,天不知鹿死谁手。” 午夜,北市。 街巷狭窄,灯火难通。 一辆无帷马车缓缓驶出巷口,铁轮碾过青石板,发出沉闷的轧响。 夜风低啸,灯火稀疏,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血气与灰烬味道。 车内,汝南王披着黑裘斗篷,目光凝然。 墨染低声禀报: “再过一炷香,便能抵达北门。” “北门值守小队,已替换为我们的人。” “届时由偏门出,入外山道,再由清泉渡口脱身。” “届时,王爷身份将彻底隐藏。” “外界……永不知王爷今夜来过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