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风更冷了。 夜色彻底压了下来,整座营帐被黑暗与火光交织得像一口巨大的铁炉,闷热、沉闷,又透着逼人的寒意。 血腥味仍未散去。 那一滩未干的血,被夜风一吹,泛起一道暗红的光,像还在流动。 帐外的旌旗猎猎作响,金铁撞击之声在风中隐约传来,远处的号角声早已消失,只剩下这方天地的死寂。 火光在萧宁的脸上映出明暗的轮廓。 他静静地走到梁敬宗和杜崇武身前,刀尚在手,刀锋上那一线血光早已干涸,却依旧映着寒芒。 赵烈在一旁,仍紧紧握着刀柄,呼吸低沉,眉心拧成死结。 杜崇武与梁敬宗对视的眼神,阴沉、警惕、又带着一丝不安。 空气似乎被拉得极紧。 所有人都在等。 等蒙尚元说话。 等局势崩塌。 等一个决定生死的瞬间。 而就在这极度的安静之中,萧宁忽然抬起头。 那动作极轻,可却像风掠过平静的水面——只一瞬,便在众人心头荡开了涟漪。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,甚至平静得有些出奇,目光淡淡地掠过梁敬宗与杜崇武。 那眼神里没有怒,也没有惧,只有一种令人生畏的冷静。 就在这寂静的火光下,他微微侧身。 那一刻,连火焰似乎都跟着轻轻一颤。 有人在后方轻轻倒吸了一口气。 那声音极轻,却像点破了所有人的惊愕。 ——怎么会这样? 一个士卒,一个无名之辈,为什么会有这种气场? 军士们窃窃私语。 那声音极低,却像浪花在暗处悄悄翻滚。 “你看他那眼神……” “像……像是在俯瞰咱们。” “这……这小子到底是谁啊?” “他身上这股气,怎么像是……” 那人话未说完,声音就卡在喉咙里。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敢往下想。 那种“高”,不是官位带来的。 不是声势、不是军功、不是地位。 而是一种,天生的东西。 那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,却丝毫不为所动。 他只是微微抬头,火光从下打上,照出他下颌的冷线。 那一刻,他像一柄被岁月淬过的刀。 静静地立着,却寒意逼人。 梁敬宗心头发毛,嘴角抽搐,硬挤出一句话。 “你……你说什么重新认识?” 那声音比想象的更沙哑。 甚至连他自己都听得出那一丝颤抖。 萧宁转过头,看了他一眼。 那一眼极轻,却如寒光一闪。 他淡淡一笑。 那笑意极淡,却让人心底发凉。 “怎么?当初,我能准确预料到援军会来时,你们应该也有过怀疑吧,这小子会不会有猫腻?” 他语声平静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。 “现在,咱们就来重新认识一下吧。” 梁敬宗怔住。 杜崇武也愣在原地。 他们脑中轰的一声,像有风掠过。 ——重新认识? ——这小子什么意思? 他一个新兵,一个连功名都未挂的士卒,凭什么让他们“重新认识”? 营帐内,一片寂然。 风声在缝隙里钻动,火焰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,像是在为这一刻,平添一种不祥的回音。 赵烈的眉头紧皱。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。 他看着萧宁那背影,忽然有种无法解释的直觉——那少年此刻的沉静,不是无畏,而是笃定。 那是一种,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谁的笃定。 火光照着萧宁的侧脸,那眼神,清冷如月,嘴角微微扬起,带着一种无人能测的从容。 这一刻,连空气似乎都在暗暗震荡。 “重新认识……” 不知是谁,低声重复了一句,声音带着困惑,也带着莫名的敬畏。 众人目光纷纷交织,有惧,有乱,有惑。 而那少年,仍静静站在那里。 在血、火、夜色与风中,他似乎高出所有人一层,仿佛与这世间,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。 那种感觉,无声,却震人心魄。 风声更重了。 帐篷的帘角被夜风掀得猎猎作响,火光被吹得歪斜,一阵一阵的阴影扑在众人脸上,像是无形的刀锋在轻轻剐蹭着他们的皮肤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锁在那个身影上。 那是一个年轻得几乎还带着少年气的人,可此刻,却无人敢把他当作“士卒”来看。 他的目光从梁敬宗与杜崇武脸上一一扫过,黑沉、冷静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锐利。 那种气势,像是从天上俯下来的光,冷得让人无法直视。 梁敬宗的喉结微微动了动,他想开口,可嗓子里像堵着砂砾。 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惧意,让他不敢多呼吸一口。 萧宁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瞬。 那一刻,火光在他瞳中跳动,像是将所有人都映在那双黑眸里。 他开口了。 “不得不说,你们几个,真的是无耻至极。” 声音不高,却像冷铁敲击在空旷之地,一下,就击穿了所有人的神经。 梁敬宗的脸色陡然一变,眼神一僵。 杜崇武猛地抬头,眉宇间的怒意瞬间涌出。 可萧宁根本没给他们插嘴的机会。 “面对敌军,弃城逃跑。” 他每说一个字,声音就沉一分, “面对真心守城、为了百姓的赵烈将军,你们却不但不援,反而千方百计地拖、阻、乱。” 他微微俯身,眼神冷得像冰。 “为了不让自己的狼狈被衬得太明显,你们甚至宁可看着自己人死,也要盼他们败。” 话落,全场死寂。 那句“盼他们败”,像一记闷雷,击得众人心头乱跳。 营帐里,连火焰都似乎听懂了,跳动得小心翼翼。 梁敬宗的脸僵成一块,嘴角微微抽动。 他张了张嘴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而杜崇武的呼吸急促起来,脸上青红交替。 “你——你胡说!” 他猛地指着萧宁,声音发抖,“你一个新兵,你懂什么!你算哪根葱,也敢妄评我等?” 萧宁淡淡一瞥。 那眼神,就像在看一只在泥里乱叫的虫。 他继续开口,语声平缓,却字字如刀: “你们为了掩盖自己的懦弱与私心,不惜散谣扰乱军心,挑拨将士离间。” “如今韩守义死了,你们又急着将罪推人,指他‘以下犯上’,妄图以‘军纪’二字掩盖你们的肮脏。” 那“肮脏”两个字,吐得极轻,却像一阵刀风扫过帐中。 一瞬间,空气都似乎裂开了一道缝。 赵烈的手,紧紧握在刀柄上。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都在跟着这一句话一起沸腾。 ——这话,憋在他们心里太久了。 终于,有人敢说出来。 可同时,他的心也在一点点往下沉。 因为他知道,这种话说出来,不止是对梁、杜二人。 这是对整支军中体系的挑战。 是掀桌子的宣言。 梁敬宗的呼吸急促,胸口剧烈起伏。 “你!你这——你这是污蔑!” 他咬牙切齿,脸上青筋一根根暴起。 “韩将军就算有失误,可他是我等上官!你一个小卒,怎敢信口——” “上官?”萧宁截断他的话。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