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他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受。 既有震撼。 又有敬服。 还有一丝深藏不露的战栗。 这一切,不是偶发之谋。 是通盘之局。 是少年帝王,稳坐朝纲,静看云起,一刀封喉的谋断。 许居正低声道:“我以为,他只是想动旧党,起新权。” “可如今看来,他想的远不止于此。” 霍纲回头望着他,眼神茫然。 许居正低声续道: “他想的,是掌控。” “是整个朝堂的脉搏。” “是朝臣一动,他便心知。” “你以为你在下棋,他却早已经坐在对面,看清你每一子落点。” 魏瑞亦低声补了一句: “且他有胆。” “更有备。” “你以为他在赌,其实……是你在赌。” “他不过是在等你翻牌。” 许居正垂下眸子,掌中笏板再度紧握。 他忽然明白,今日这场局,并不只是对王擎重的一次击打。 也不只是一次中枢调换。 而是天子向全体朝臣,宣示—— 他已知你们之心。 他也有自选之人。 你们可留,可走,朕皆可应对。 这是彻底的权力宣言。 霍纲喃喃道:“若不是今日亲见,我……都不信这是一位初登大位、还未理过朝政的天子。” 魏瑞轻声答道:“他不需要你信。” “他只需——让你服。” 话音未落,许居正眼神一动,忽然注意到,殿中不少中立官员,已悄然低下头去,不敢与天子目光相对。 他们不说话。 也不表态。 可那神色中的敬畏、迟疑与收敛,却已然说明一切。 这场朝堂之变,虽无兵戎。 但…… 已然胜负分明。 魏瑞轻声道:“今日之后……” “怕是,再无人敢小觑陛下了。” 许居正没有答话,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,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。 那是一种交织着敬意、惊叹、心悸的敬重。 不是对年纪。 是对局势的掌控。 是对“心中有数”的尊崇。 他忽然觉得,自己此前所有的担忧、劝谏、护局…… 都落在了一个不需要他担忧的人身上。 ——这个少年,已然长成。 长到足以一人扛起整个朝堂的风暴。 朝堂之上,寂然无声。 御阶下,众臣神色各异。 而在右列新党阵中,林志远却始终盯着那卷锦盒诏书不动,心跳之声仿佛轰鸣在耳,仿佛每一道封条都在自己心口上钉入一锥。 他心里明白,事情已经变了。 彻底变了。 当那十七封调任诏书展开的一刻,朝堂的主导权——便已彻底翻覆! 没人再敢说“天子年少”、无人再敢妄评“此子易控”。 那一纸纸调令,不只是补缺,而是宣战。 是天子对他们这场“抱恙示威”的正面回应! 不吵、不怒、不纠缠。 只以调人之实,一剑封喉! 他突然觉得脊背冰凉。 更觉得不寒而栗的是—— 他们从未将此事告知外人,昨夜也仅仅是极少数新党心腹在场,分派今日不上朝之人,符折、理由、口供一应准备周全。 可今日萧宁不仅“应人而补”,更是在殿前直言“昨夜你们的行径”。 这意味着—— 他们的布置,在天子眼中不过一纸戏文! 林志远咽了口唾沫,半晌才压下心头的悸动。 他偏头看了眼王擎重。 后者仍然面色沉定,仿若未动一丝情绪,只是低眉看着玉阶之上的少年,眼神冷冽如雪。 那一刻,林志远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深深的焦虑。 他缓缓向前半步,低声道:“王兄。” “此局,不可再拖了。” 王擎重未回头,只冷声问:“为何?” 林志远声音压得极低,却一字一顿:“因为他真的不怕。” “也真的准备好了。” 王擎重眉头微挑,终究转眸看向他,语气中多了些凉意: “你也怕了?” 林志远眼神一震,旋即道:“不是怕,是识时。” “你以为他只准备这十七人,可你知不知道——” “从他这番应对来看,他未必只备了十七人!” “他只是等着你出手。” “你出多少——他应多少!” “你撂几人——他换几人!” “王兄,他不是没准备。” “他是……准备多手。” 王擎重沉默半晌。 良久,他轻声一笑。 “林志远。” 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……怯了?” 林志远神色一僵,张口欲辩,却被王擎重抬手打断。 “那少年虽有心计,但终究年轻。” “你别被他几纸人事吓住。” “这十七人,我不否认,准备得体,时机精准。” “可也只是十七人。” “你当整个朝堂都能靠一座西都撑起不成?” “他把西都掏空,又如何?” “他能填四部,能补都察、吏司、盐运、兵房、库司吗?” “能补宗人府、典膳局、宣课司、礼制坊、马政署吗?” 林志远一怔。 他当然知道,不能。 西都虽是地方重地,可也终归只是地方。 朝廷所有要害官署、各地节度使、六科十三司、五都督府、三监九署…… 这许多衙署、无数官职,靠着一地官员撑起,根本就是笑话! 王擎重声音不疾不徐,却有一种渗人寒意。 “他想做一口吞下朝堂的大梦。” “可梦是梦,人是人。” “你真以为,他能补全旧党、新党、清流之后的整个空壳?” “那你不如直接请他自己写诏书、批折子、签账本、统兵符、押国库——他来一人当百官罢了。” 林志远张了张口,一时无言。 王擎重转过身,眼神冷静如刀,凝视玉阶之上那安然立于晨光中的少年天子。 他忽然道: “他是在诈。” “他赌我们怕。” “可我偏不怕。” “他赌我们会退。” “那我偏不退。” “他想打这一仗,就得把全盘抖出来。” “我也想看看,他的牌,是不是比我们重。” 林志远忽然觉得有些发冷。 “你要继续撂?” “连今后……也一起撂?” 王擎重道:“不必撂得那么明显。” “只要他敢再补,我们就再退。” “他敢再起人,我们就再沉默。” “到时候,便是真空全局,看他如何动。” “若他真能一人独撑,天下自有明断。” “若他不能,那他今日之胜,便是明日之祸!” 林志远听到这番话,心中已隐隐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