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黄昏渐落,营中鼓响,命令连连。 而那三道早已光鲜过、如今被军靴踩入尘埃的身影,就此沦为众人眼中的“典型”。 他们曾笑人,如今,被人笑。 而那曾被他们笑的胡猛,如今,正坐在统领之下,一言九鼎。 风水轮转,报应不爽。 ——这,才刚开始。 天色渐暗,晚鼓未敲,禁军西营一带却悄然热闹起来。 乔慎、陆沅等人,一群白日里还在粪渠中搬铲提桶、猪栏里刮灰清粪的“特等军士”,此刻聚在一起,竟不见半分颓意,反倒一个个摩拳擦掌,面上满是晦暗的兴奋与恶意。 林驭堂,也在这一队里。 他一身军服早已被汗水和秽物浸透,整个人比营中粗役还狼狈。 他低着头,默不作声地靠在营墙边,双手满是擦洗之后未干净的黑渍,脸色青白交替,神情木然。 “啧,”乔慎走上前,拖着步子在地上擦出一阵沙沙声,“林大人啊……哦不,现在是林兄了?” 他笑着,低头看了林驭堂一眼,眼里却透出毒蛇般的寒光。 “听说你这次归队,连官衔都没了?啧啧,真是可怜,堂堂巡防代统,落成了咱们的同营兄弟。” 陆沅走上来,假惺惺叹息:“以前你不是还说,禁军里最看不惯有人踩着规矩乱来?现在好咯,从头学规矩,你不是一直挺讲规矩的么?” 众人哄笑一阵,眼里却无一丝笑意。 林驭堂没说话,只是低着头,死死地抿着唇。 “怎么?”乔慎一挑眉,“不会是生气了吧?我们可是听命行事,不敢像林兄你那样,‘一拳打通朝堂,力压百官’啊。” “噢不对,”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猛地一拍手掌,“你那拳头不是打朝堂的,是打上官的——连宫禁都敢闯,狠人啊!” 林驭堂终于抬起头来,眼神阴沉:“我打你了么?” “哈!”陆沅一愣,随后大笑,“你打谁不是打?如今说这话,还想立什么人设?” “你觉得你冤?你还想我们替你说话?” “你少装!”乔慎收敛了笑意,声音冷了几分 “你知道我们为你背了多大的锅吗?王擎重那边的交待,现在谁还理我们?你自己惹事,把我们都拉下水,你倒好,现在还装得一副没人理你的可怜样?” “你以为,这营里谁还想理你?” “你做鬼都别来缠我!”陆沅咬牙,声音里透着刻意的怨毒。 “别以为我们现在跟你一个营,就是和你一条命。”乔慎走上前一步,低声却咄咄逼人,“从今往后,你少跟我们说话,更别想着我们会护着你。” “谁跟你一个锅里熬过,谁就倒霉。” 他说着,猛地伸手,将林驭堂手中的水壶一把夺下,随手泼了出去。 林驭堂身子一震,抬头看向他们,眸中隐有怒火,却终究强忍下来,没有还手。 他知道——这会儿动手,只怕连胡猛都要治他一个“扰营私斗”的罪。 “这人啊,”陆沅摇头晃脑,“最怕的不就是,风头没了,靠山倒了?” “以前你在太和殿上呼风唤雨的时候,是怎么瞪我们的?现在咧?怎么,林兄,累了?不打了?” “打呀——”乔慎一脚踹在旁边的木桶上,吓得林驭堂下意识一缩,“你不是最会打人么?” “打我啊!来!” 林驭堂一言不发,只是站直了身体,硬生生咽下这口血与气。 周围几个曾跟着他们一起踩人的军士,也开始起哄,有人偷偷往他水壶里灌泥水,有人将他盔甲藏了起来,有人干脆就在他床铺上撒了一堆灰沙。 更有人趁他转身,故意把洗衣水泼了他一身。 “哎哟,不小心,真不小心。” “林兄别介意,咱们这儿可没宫里那么规矩,你得慢慢适应新生活。” 夜风渐起,西营一带的火光逐渐亮起,却无人理会这角落的一幕幕。 林驭堂独自一人,默默收拾那被污水淋透的衣物,又默默翻找被藏起的甲胄,再默默把那晚饭里被偷偷撒了胡椒的肉干一点点扒出来。 他始终没说一句话。 可那张曾在太和殿上昂首请罪的面孔,如今写满了憋屈、愤怒、羞辱……还有一种叫“悔”的情绪,在悄然发酵。 他想不通,明明自己只是替人出头,怎么落到这般田地? 他更想不通——这些曾在他威风时唯命是从的人,怎么一个个现在反咬自己如狼? 可他唯一能确定的是: ——自己,已经沦为了狗咬狗中的那块“骨头”。 而胡猛,此刻正在主帐中默默翻阅调兵名册。 有人进来禀报西营有骚动,他眉毛挑了挑,只说了一句: “……先看着,不要插手。” “让狗们,自己咬咬也好。” 帐中烛火微摇,光影斜照在他眼角,映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 ——这一场“清算”,才刚刚开始。 …… 时归正午! 太和殿中,钟声隐隐,日影正中。 正午时分的阳光透过高窗洒下,将整座大殿照得如金铺玉砌,却掩不住殿中那一层悄然浮动的阴云。 今日这改风日的最后一个早朝,一开就是整整三个时辰! 就在刚刚! “你担心的是‘护短’之名,可你忘了……此前朕未让你复任,不是因为不信你,而是为了打蛇。” “蛇不引出,如何斩首?” “今日,蛇已出。” “所以,该恢复正常了。” 这句来自少年天子的冷语尚未散尽,其回音仍回荡在每一位新党大臣的心头。 一语落地,如重锤砸心。 王擎重站在班列前首,额角冷汗悄然渗出。 他死死盯着御阶上那个年纪尚轻的帝王,心头一瞬竟像被冰水浇透,寒意从脊背窜上头皮。 “蛇……指的是谁?” “他这话,是在警告谁?” “是我们?” 他第一反应是要否定,可紧接着,一连串记忆如猛火卷来。 这些天来,萧宁接连“破格”任命旧臣边孟广为左相、魏瑞为中相,清流震动,新党失势; 又在宫禁风波中力保蒙尚元,扶起旧将,震慑宵小。 种种举动表面上似是少年意气、情感用事,可细细一想,却如布局密布,层层递进。 王擎重猛然意识到—— 这一切,或许根本就不是少年天子一时冲动的举动,而是早有安排。 “我们以为他还年轻,尚在学习;可如今看来,他是在借我们‘教学’……他,是在引我们入局。” “所谓‘顺水推舟’,根本就是他钓蛇之术。” 身旁,林志远神色亦不复方才镇定,目光微垂,手中折扇竟未察觉间已经被他攥得微皱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