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太和殿内,静如幽渊。 明光透过高窗洒落,映在金砖玉阶上,折出一片冷冽光芒。殿中百官俱立,衣冠整肃,却无人言语。殿外钟鼓虽息,殿中风云却仍未止歇。 今日改风日,三相换其二,大相再定,朝局已然翻覆,而此刻站在朝堂之上的那道身影,却令这满朝文武心绪难平。 蒙尚元,曾为禁军大统领,今为卫队长,立于金阶之下,衣甲整肃,神情肃然。 他身形笔直,面对新党百官的攻讦,面对林驭堂一脸的挑衅,他没有回嘴,也没有辩解,只是静静地站着,神情淡然如水,似乎早已对今日的结局有了觉悟。 他的言语已止,态度已明,沉静坦然得叫人几乎不敢相信,这竟是一位即将面对清算的罪臣。 许居正站在清流一侧,望着殿中那道孤影,眼中满是沉郁。 他想说话,想替这位旧日并肩而战的同袍说上一句,哪怕只是轻轻的“此人有忠心”也好。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。 一旁的边孟广叹息着摇了摇头,而霍纲亦眉头紧皱,神情凝重。 他们都明白——即便今日陛下再如何偏向清流,再如何大胆任用魏瑞、再如何提拔旧人,可终究,蒙尚元这一遭,已无回旋之余地。 “终究是他出手在前。”许居正心中喃喃,“即便再忠,再直,也不能毁坏禁军之纲。” “而且……三相与大相皆归我流,朝局偏斜,若再替他求情,陛下也难以为之。” “更何况——那是宫中,动手者,是禁军中人。” 他心知肚明,天子虽可枉法救人一时,却不能坏制度乱纲一世。若真如此偏袒,就连清流自己,也未必服气了。 “只能……让他一人,担了这因果罢。” 他目光深深望着蒙尚元的背影,满心感叹。 一将功成,万骨寂;今之朝堂,不也是另一个战场么? 大殿另一侧,王擎重却神情松快,眼中隐有笑意。 “这一步,算是扳回了一城。”他低声对林志远道。 林志远则是嘴角微翘,面带得意,眼神里满是胜利者的快意。 他缓缓上前半步,似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,目光锁定蒙尚元那张沉静的脸庞,嘴角讥笑更甚。 “怎么,不喊了?”他低声喃喃,“不是很能打么?” “朝堂之上,拳脚可不作数。今日,你便是砧板上的鱼肉。” 他的眼神里充满挑衅,唇角微扬,分明是在以眼神问道:“你蒙尚元,如今还撑得住么?” 此刻,立于朝堂各方之人都看得分明——林驭堂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,直视蒙尚元,眼中尽是压不住的嚣张与炫耀。 王擎重则缓缓后退半步,面色平静,手中已捏紧奏折,只等天子裁断。 新党众臣一时间无不神情轻松,有人甚至已经在心中草拟接下来的步奏—— “蒙尚元之后,禁军需换新统,林驭堂若能正名,那便是天大的功劳。” “以功补位,顺理成章。” “再往后,可得推一人至御前卫,或三卫监,再逐步向外廷渗透……朝局终可重新夺回平衡。” 他们各自思索,各自算计,却无人再将蒙尚元放在眼中。 ——在他们眼中,那不过是一个将要从朝局中除名的棋子而已。 唯有清流这边,虽心知已无回转之地,却难掩沉重。 “终究是自家人啊……”边孟广低声道。 “他若不出手,便未必至此。”霍纲亦沉声一叹。 许居正未语,只在袖中握紧了手掌。 他想起早年边关一役,蒙尚元亲自背着受伤士卒翻越乱山夜行五十里,只为救出被围的前锋营。 那一夜,他在风雪之中血染战袍,却未有半句功劳的自夸。 “这样的人……终究也是旧朝遗臣,难再留于今时了。” 许居正长叹一声,转开了目光。 朝堂之上,光影分明,人心各异。 有人盼胜,有人悲哀,有人在等天子定断,也有人在等猎物落地。 唯独那位曾经的统领,将军出身,沉默不语,眼神沉定如铁。 他不辩,不争,不怒。 他只站着,用沉默回应一切。 他知自己再无归处,可心中,却也无悔。 因为他知道,那些真心待他的人,从不因官位而敬他。 那十余人,终究未退。 而他,也终究未低头。 就在这无声对峙之中,萧宁仍未言语。 他安坐于金阶之上,手指轻叩龙案,眉目沉静,目光淡淡扫过全场。 无喜无怒,无悲无欢。 可越是如此,众臣便越感不安。 太和殿内,檀香未散,群臣屏息。 气氛已然压至极点,仿佛只待那句断言落下,便能击碎这所有人的心思与筹谋—— 谁将落败,谁将得势,谁将彻底被逐出朝局,谁又将在今日攀至权力之巅…… 此刻,殿中每一个人,都在等。 等萧宁,开口。 太和殿内,钟鸣初歇,檀香未散,殿中却已沉入死一般的寂静。 王擎重负手而立,眉眼低垂,似乎在沉思,实则目光始终游移于御阶之上。 少年天子安坐龙椅,神情淡漠,目光不动,仿佛一尊金雕玉塑的帝像,自始至终未有任何表态。 新党诸臣皆心中疑惑。 此前蒙尚元已然进殿,而天子却迟迟不语,既未质问,也未赐罪,反倒任由这场剑拔弩张的局势僵持不下。 王擎重本不以为意,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,那原本笃定的情绪却逐渐生出了一丝不安。 他的指尖藏在袖中,几不可察地轻叩掌心,终是低低叹了口气。 他等不下去了。 目光微动,他侧首看向立在偏列之中的林驭堂,袖口微扬,一个不着痕迹的眼色递了过去。 林驭堂会意,立时趋前一步,跪伏在阶下,声音顿时高扬,宛如响鼓重击,震动整座大殿: “启禀陛下,微臣恳请圣裁!” “微臣为禁军代大统领,身肩宫禁之责。今早值巡途中,遭蒙尚元强行阻拦,未曾分辨来由,便被拳脚相向!” 他话音刚起,便重重一叩首,语调中早已带上几分哽咽与激愤: “微臣肩背皆伤,血迹犹在,臣虽卑职微命,却也是陛下亲封之职,岂可无端受辱?” “若此事不明正典刑,何以震军纪,正朝纲!” 此言一出,新党诸人便如早已排兵布阵,纷纷从列中出声: “陛下,禁军之令,不可乱也!” “若任一卫队长便可擅动宫禁,朝纲何在?!” “林驭堂乃奉职而行,蒙尚元动手在先,理应论罪!” “臣等请陛下明断——若蒙尚元之举不罚,禁军威令将何所依凭?” 短短数息之间,已有近十名新党官员前后出列,语词激烈,措辞咄咄。 他们仿佛忘了这是大殿朝堂,忘了正有百官肃立于殿中,忘了那高阶龙椅之上坐着的,是执掌江山的君主。 此刻,他们只是一个个握住刀柄,准备将那柄“蒙尚元”的刀狠狠落下! 朝堂之上,一片鼓噪纷陈。 殿角处的钟声已然寂静,唯有这股风声滚涌而来,将整个殿宇搅动得仿佛风暴边缘。 可便在这声浪之中,一道低沉、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忽然响起: “臣在此。” 声音冷峻,干脆,毫无犹疑。 ——是蒙尚元。 他从列侧一步踏前,甲胄未卸,血迹未褪,却步履铿锵,面容冷峻,仿佛面对的不是定罪之台,而是昔日军营中的审阵之堂。 他躬身,声音稳如山石: “陛下,臣确有动手。” “宫中殴斗,是臣之过。” 他承认得毫不迟疑,反倒让众臣微愕,林驭堂脸上的得意更是一时凝滞。 但紧接着,蒙尚元抬起头,语声忽转: “臣愿领罪,甘受罚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