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太和殿中,万籁俱寂,千目如炬。 清晨第一缕阳光,透过高窗洒落殿中,洒在那卷尚未展开完的金丝玉帛之上,仿佛将那片薄薄的纸张烘出了灼灼金光。 郑福跪于金阶之下,手指轻轻拂过卷首,恭谨低声道: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——” 众臣屏息,气氛凝滞如水即将沸腾。 “……以许居正,任大尧大相之职。” 话音落地,如惊雷炸响,震彻殿宇。 一瞬之间,所有人的神色,尽数凝固。 这一刻,不止是清流,新党一众,甚至连站在最角落的闲官闲吏、礼部小吏、史官文草之流,皆仿佛被人重重掴了一记,面露骇色! 许居正——大相?! 哪怕再敏锐的朝官,也从未想过——这最后一步,竟是这样走的! 首先反应过来的,不是旁人,而是王擎重。 他骤然睁眼,身子猛地一震,嘴唇微张,脸色转瞬之间从沉稳自若变得惨白无比。 “怎么会是许居正?!” 他转头看向身侧林志远,只见林志远脸上的血色已经彻底褪去,双眼圆睁,嘴角微微颤抖,仿佛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郑福口中吐出的。 林志远本就满怀期待,在几息之间,才刚刚经历从“边孟广上任”到“中相魏瑞”的连续震惊,本以为大相之位必然落入自己手中,哪怕不行,也该是新党之人!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—— 这张牌,竟然,又翻回去了! 而且翻得如此狠、如此绝! 不是温和平衡、不是缓步妥协,而是——堂皇正正地,把许居正送上了大相之位! 此刻,殿中众人反应不一。 新党——震怒!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“这、这是……退位之后再拔擢?!” “这不是放下了许居正,而是扶上神坛啊!” “中相魏瑞、左相边孟广、右相霍纲,再加上如今的大相许居正……” “这还是清流失势吗?!” “这分明是清流独掌了朝纲啊!!” 王擎重脸上青白交替,林志远几欲夺门而出,新党众人更是心绪大乱,竟无一人敢出列质疑,只怕刚开口,就成了下一个“魏瑞”口中的“误国之人”。 他们不知所措。 他们想不明白! 那位刚刚还被陛下“罢相”的许居正,怎会瞬息之间被扶为大相? 而清流这边—— 震惊之后,是狂喜。 霍纲先是眼皮猛跳,随后整个人站得笔直,仿佛是被电击一般,难以置信地望着金阶之上。 “许……许大人?!” 边孟广嘴唇微张,一向沉稳的他,此刻也露出了罕见的失态神色。 “陛下……这是……” 而许居正本人—— 他立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 那一道背影,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作千斤石塑。 他原以为,自己已身退局外。 他原以为,少年天子的志向,已有变更。 他原以为,清流已失尽天恩,再无翻身之时。 可这一刻,太监口中吐出的“许居正”三字,将他所有的退意、哀意、愤意,全都一刀斩断! 那是他朝为中相数十年未曾听见的“被需要”之声—— 不再是边缘,不再是摆设,不再是缓冲,而是……定策之位! 他缓缓抬眼,望向高阶之上的那位少年天子。 目光交汇。 萧宁没有言语,只静静望着他,眸中映出殿下这一道苍老却未弯折的身影。 那一刻,许居正心中震动如雷。 那一眼之中,他看到了真诚,也看到了尊重—— 那不是施恩者俯瞰旧臣的眼神,而是执政者托付社稷的信任。 他喉头微哽,终究还是拱手而拜: “臣……谢主隆恩。” 声音沉如暮钟,却带着颤意。 殿中死一般寂静。 数百双眼,看着这一幕,竟没有一人出声。 他们忽然意识到,从今日起—— 这座朝堂,真的要变了。 变得彻底,变得震撼,变得——无人再能轻易揣度陛下心意。 左相边孟广,中相魏瑞,右相霍纲,大相许居正。 天子之下,四相尽归清流! 这,已非制衡之术。 这是堂堂正正、亲手一搏! 这是—— 一位少年天子的真正落子! 至此,气氛凝固至极点。 萧宁轻轻抬手,示意许居正免礼。 他缓缓开口: “许大人,朕不求你久为臣。” “但此局既起,需一人为纲。” “清流亦好,新党亦好,朝堂之人,皆为大尧之骨。” “朕要的,不是党争,不是名誉。” “朕要的,是一条能走得通的路。” 此言一出,大殿上下,再无一人敢语。 这一刻,所有人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又清晰的现实: 他们眼前的,并不是那个传说中荒唐软弱的“昌南王”。 而是一位…… 真正的帝王。 太和殿外。 御道两旁,禁军肃立,戎装精整,刀枪林立。 虽是朝会之时,帝心未宣,但戒备依旧森严。 禁军列于丹墀两侧,层层护持,从金銮殿门口,一直延展至太和门外,寒光斜照,盔甲如山。 蒙尚元立于侧道之下,一身旧制禁军常服,腰佩长刀,背脊挺拔如山岳。 他原本便是禁军之主,如今却不过区区卫队长,被贬之后,他并未改去往日习惯,每一场大朝,仍是第一个到岗,最后一个离开。 站立姿态仍如旧日,将所有人视线都抛诸身后。 可不是所有人,都愿意忘了他的过往。 “哟,这不是咱们的前大统领么?” 一声带着冷嘲的笑声,在肃穆的早朝氛围中,宛如砂石入水,格外刺耳。 蒙尚元眉头微蹙,未动。 只见林驭堂身着新晋禁军大统领甲胄,肩披鎏金披风,步履趾高气扬地走来,身后还跟着几名亲信侍卫,皆带着冷笑看着蒙尚元。 林驭堂驻足于他三尺之外,故意侧头:“怎么?如今落了这番田地,连个‘大统领’的名头都不敢认了?” 蒙尚元面无表情,仍旧笔直站立。 林驭堂咂舌:“啧,可惜可惜,当年这位,可是执掌三千甲士,一声令下,太和殿前无一人敢不从。” “可如今呢?连殿门都不得入,沦落得要站在外头,护别人安危。” “啧啧啧……这落差,当真是天大的讽刺。” 周遭几名小将偷偷低头,装作未闻——但所有人都知道,林驭堂这些天,几乎日日都来这一手。 每每朝会时,他总要绕过来,在蒙尚元面前耀武扬威一番。 蒙尚元早已习惯,向不回嘴。 可今日不同。 第(1/3)页